布,只要美元或人民幣。我說我只有人民幣。他說人民幣得二百八十元,皮靴二百元,花裙子八十元。這兩個小黃毛挺厲害,張嘴就要五百元,我一直給壓下來;他說俄羅斯人賣貨從來不會要高價,價格多少就是多少,這兩個小黃毛是跟咱中國人學狡猾了。
我聽到小黃毛三個字,真想扇他的耳光,但這傢伙卻如此盡心盡力地給我省錢,我還不得不感謝他。我掏出三百元,說剩下的零頭就算我的小意思了。那工人拿著錢又走回去。
遠東浪蕩(9)
當我的手裡捧著小巧的皮靴子和花裙子時,激動得甚至雙手發抖。我感覺到皮靴和花裙上有阿卡莎娜和卡嘉的溫度,還聞到縷縷的芳香。想到阿卡莎娜雪白的小手在上面摩挲過,我也情不自禁地在小巧的皮靴上摩挲起來。
我到市場的邊緣,坐在草地上,看到草地上豎著一些木雕,有的是慈祥的老頭兒,有的是微笑的老太太,有的是神話中的妖魔鬼怪。我這才發現這裡原來是兒童樂園。海參崴的街道到處都是這樣的兒童樂園,現在全都殘破不全或被佔用。昔日輝煌的城市,會變成這個樣子,確實讓人心裡不是滋味。
一個豐滿得可以說粗壯的馬達姆走過來,比劃著手勢問我賣不賣手中的皮靴和花裙子。我趕忙“涅涅涅”地搖著頭。她並不走開,卻變魔術般地從身上掏出一件大號襯衣,表情極為生動地動員我買下這件大號襯衣,她比劃著說穿在我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我繼續“涅涅涅”地搖著頭。她還是不走,又耐心地問我,多拉耶西(有美元嗎)?印民鼻(人民幣)?
我煩透了,只好鄭重地大聲“涅涅涅”了一通。馬達姆毫不理解地聳著雙肩,意思是你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氣呢!
馬達姆剛走,就來了兩個小騷達子(小兵)。他們兜售軍裝,是那種黑呢子的海軍服,價錢便宜得令你吃驚,甚至一瓶酒就可以換一條黑呢軍褲。雙成曾警告我不能買軍裝,俄羅斯海關對軍用品查得極嚴,而且一律沒收。為此,軍裝在自由市場最賣不出價錢。兩個小兵長得像兩個可愛的洋娃娃,表情卻慌里慌張,讓你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軍裝是偷來的。
我煩不勝煩,只好離開自由市場。但手中有著小巧的皮靴和花裙子,心裡還是美滋滋的。我想我怎樣去找她們,當面把這兩件寶貝送還給她們。我想象著她們接到我送的禮物後,會怎樣的驚訝和愉快。我最多是想象著阿卡莎娜,她比她姐姐更稚氣更可愛。
美想之後我開始發慌,因為我這才意識到我找不到住處了。望著金髮碧眼的行人,望著絕對不認識的俄文招牌,我完全像個瞎子和啞巴。我儘量讓自己鎮靜,憑著我健壯的身體我可以走遍全城,總可以走到我住的旅社。於是我邁開雙腳在大街上疾步如飛,正好藉此飽覽遠東城市風光。我揀一條我認為可以走回住處的路,就一個勁兒地向前走。走著走著卻更覺得陌生,然後換一條路走,然後再換一條路。海參崴是個順著海灣拐來拐去的細長城市,而且路面起伏不平,走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累得氣喘如牛。更可怕的是我發現自己是在轉圈子,所有的大板樓都似曾相見卻又相當陌生。還有意想不到的刺激,因為一旦街上出現金髮碧眼的俄國姑娘,我就覺得是阿卡莎娜或卡嘉。這使我不斷地怦然心跳又不斷地失望和沮喪。
我胡亂地走了若干個小時,一直到太陽偏西才不得不驚慌失措了。我後悔沒在自由市場問那個會俄語的經理,可是現在我連自由市場也找不到了。
我記起我們住處有米黃色的公共汽車經過,便尋找公共汽車站。問題是所有的公共汽車全都是米黃色,我只好硬著頭皮登上一輛。俄羅斯公共汽車沒有售票員,也沒有收票的,所有乘客都自覺掏票,並自己在車壁上的檢票機上打孔。我有嘴不能言,有耳不會聽,舉目無親,並感到所有乘客都在注視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