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那貴氣女子也不避諱,烏雲髻上金燦燦的金粟鳳釵,已將她顯赫的身分張揚至極。她揚眉怒瞪著他們,徑直下車走上前來,攔在謝夫人面前。
兩名中郎將見了婉儀,不敢衝撞逞強,只得諾諾得拜禮退到一旁去。
婉儀與謝夫人對施了禮,親手扶了謝夫人回苑中去,待入了大門,忙命僕子們將門緊鎖嚴守起來。
謝夫人輕嘆:“多虧貴主趕了回來。”
婉儀眼底焦色已掩不住了,不禁便問:“郎君可有訊息回來?”
謝夫人默然搖頭。
婉儀見狀亦是一默。婆媳二人相對一處,也無須端著什麼架勢,失望疲憊立時便從眉眼上傾瀉,她深吸一口氣,苦笑著勸慰:“阿家莫要擔憂,宋國老已尋我六叔公一齊入宮面聖去了,東宮、舅父家也必不會不理的,想來……不會有什麼大事。”她口中這樣說著,心中卻半點底也沒有。她並不知長生殿中詳情,但已至深夜了,白弈仍然半點訊息也沒有,情形恐怕並不樂觀。她倒不疑她太子哥哥會袖手旁觀,但餘下那些人真能盡幾成心力她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至於宋國老……皇祖母畢竟身在禁宮,要尋人操辦諸事,恐怕與宋氏脫不了干係,但這等大局未定就先自相爭鬥之事卻也不似宋國老手腕,大抵是那宋二郎積怨太久又加利令智昏才來害人。事到如今,唯願宋家那老狐狸曉得厲害,或可是一線生機。可若是那宋喬見勢不妙,為保其子,索性再補一刀,那……呵,終逃不出一場豪賭。
孤立無援的寒意不禁令她戰慄,婉儀思緒紛亂,與謝夫人相攜緩行,兩人一時都沒再言語。
忽然,她卻聽謝夫人長嘆。“難為貴主如此心意。是阿赫對你不起。”謝夫人執著她的手,眼底已有淚光泛起,福身就要拜她。
婉儀由不得心頭一熱,慌忙拉住謝夫人。“阿家!”她將謝夫人扶起,卻在瞬間險些也滾下淚來,只得以指尖輕沾,強作個鎮定笑容。此時此刻,又哪裡是淚眼相顧的時候?她靜了一會兒,對謝夫人道:“我先去拜見阿公。”
謝夫人含淚微笑,與她一道往白尚書齋中去,於門前輕叩。
意外,卻無人應聲。
謝夫人心中一顫,又叩門,喚道:“侯君,貴主回來了。”
但依舊無人應。
書齋裡依舊亮著燈火,光從門窗映出來,一切看似如此平常。
然而,心底卻有什麼涼涼的東西漫了上來,冰冷得令人渾身無力。謝夫人呆呆立在門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婉儀上前兩步,猛推開門。“阿公!”她幾乎是奔上屋內去,足下不穩,嗓音澀澀得發緊。
她看見白尚匍在案上,便彷彿睏倦睡著了一般,卻偏偏莫名令她瑟縮。“阿公?”她又喚一聲,走近前去試圖喚醒他。
然而,當她踟躕著輕觸到他時,他卻倒了下去,倒在榻上。他的面色如此鮮活安詳,甚至還帶著微笑,唯獨失卻了氣息,和溫度。
婉儀怔怔地看著,伸著手,竟忘了該如何收回,良久,終於掩面發出一聲淒厲哀鳴。
依舊呆在門外的謝夫人,雙眼一陣眩暈發黑,倚著門跌跪在地,攥拳的手,蒼白到流血。
天朝天承元年三月十四夜,新綠疏影間忽起寒鴉聲斷,驚得濃夜星穹也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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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五 燕分飛
靈堂中,紫黑紋的高棺躺得寂靜無聲,應著高懸輓聯、魂幡,風中隱隱鈴聲顫動,恍若哀泣。
白弈獨自靜跪在父親靈前,慘白俊顏毫無表情。他便像個瓷燒的俑偶般,內裡已被抽空,輕輕碰一碰,便能四分五裂。
若能夠,他不願再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