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扶乩,當天夜裡便病故了。”
皇帝逼視著裴玄靜:“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沒有回答朕,宋若華所患的究竟是什麼病?”
“那是一種女子的病症……”裴玄靜說得有些艱難,“稱為血崩。”
“血崩?宮中治不好嗎?”
“宮中后妃眾多,此症候並不罕見。按輕重不一論,有的能治,有的不行。”
皇帝面沉似水,他大概已悟到了些什麼,但此刻即使是他,也無法阻止真相的揭露了。
裴玄靜說:“女子患上血崩之症,通常的起因只有兩個:小產,或者墮胎。這兩樣都有可能直接致命,即使當時僥倖活下來,日後調理不當的話,必染此症。陛下,宋若華患病的唯一可能性便是,她在許多年前曾經懷過孕。”
皇帝的臉色更難看了。
裴玄靜不再朝他看。他叫她來,不就是要聽真話嗎?可惜,真話從來就不是那麼動聽的。
“宋大娘子死時,身邊放著一個偶人。妾在偶人中找到了一樣東西。今天,妾帶來了。”
她對陳弘志道:“請陳公公將它呈給陛下。”
陳弘志看著皇帝,見他點了一下頭,才戰戰兢兢地將漆盒捧上御案。
皇帝示意陳弘志開啟盒子,朝裡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皺了皺眉,低聲命令:“取出來。”
“是。”
陳弘志雙手探入漆盒,向來機靈的眼神也有點發木。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裡的東西捧出來,放在皇帝面前。
那是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形物件,大小仿似鵝蛋,外面包裹著雪白的絲帕,並在頂端打了個結。淡淡的龍涎香氣隨之溢開來,和殿內鎏金獸頭香薰中的嫋嫋香芬匯聚在一起。
皇帝猶豫了一下,命道:“開啟。”
陳弘志將絲帕的結解開來,突然“啊”的一聲驚叫,向後倒退半步,撲通跪倒。
絲帕中央,赫然是一個骷髏!
但是這個骷髏比通常的骷髏要小很多,甚至比一般孩童的頭骨更小,額頂更圓更大,還缺了個洞。
——這是一個尚未足月、張著囟門的嬰兒頭顱,所以看著並不讓人心生恐懼,反而有些莫名的心酸。
皇帝從御座上半抬起身,死死盯著骷髏,半晌才又緩緩地坐回去。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裴玄靜,你好大的膽子。”
裴玄靜向上叩頭:“陛下恕罪。”
“你知道朕在說什麼嗎?”
“知道。”
“知道什麼?”
裴玄靜挺直身軀,回道:“除了陛下的這塊絲帕,妾確實找不到其他能與這個尊貴的頭顱相稱之物,可以用來包裹它。”
皇帝咆哮起來:“尊貴?你有什麼資格評說尊貴!”寬大的袍袖掃過御案,小骷髏掉落在花磚地上,還輕盈地彈跳幾下才停住,沒有碎。絲帕跟著飄落,剛好掉在它的旁邊。
“去,把這些東西都燒掉!燒成灰!”
陳弘志撿起骷髏和絲帕,快速退下。
皇帝肅然而坐,凝望著御階下那個纖美而倔強的身影——所以,這就是她帶來的案件結果?
裴玄靜用委婉又直接的方式,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當年那個令宋若華珠胎暗結,又使她終生揹負難言的痛苦與屈辱的人,正是皇帝的親人,而且是他的至親長輩。
甚至這個骷髏頭的主人,也應該是皇帝的長輩吧。
“德宗七年,帝試若華以詩賦,兼問經史中大義,深加賞嘆。遂納若華入宮,每進御,無不稱善……”
獰笑把皇帝的嘴唇都扭歪了。
所謂的“誓不從人,願以藝學揚名顯親”;又所謂的“帝不以宮妾遇之,呼為學士、先生,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