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聶隱娘向夫君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抓住韓湘的兩條胳膊,旋即騰空而起。
韓湘沒來得及驚叫,就穩穩地落在了坊牆高聳的牆頭上。
他還從來沒從這個角度觀看過夜晚的長安城呢。衢、街、裡坊、集市、觀、寺、樓、閣,還有朱雀大街上成排的槐樹,彷彿都變矮了。夜色也顯得更加靜謐。
聶隱娘說:“走吧。”
“走?怎麼走?”
“就在這上面走啊。”
韓湘頓悟,長安城各坊的坊牆彼此相連,從坊牆的牆頭上匿行,既可躲避金吾衛的巡查,又不必過坊門,而且還是條捷徑。主意的確好,可是……
他伸開雙臂平衡身體,顫巍巍地才向前邁出步子,就覺頭髮暈,腿發軟,身子不禁一晃,趕緊抓住聶隱孃的胳膊。“不、不行。我……要不,你們去吧,我就不……”
聶隱娘恨聲道:“真羅唆,上來!”韓湘的身子突然又一輕,等他明白過來,整個人已經伏在了聶隱孃的背上。“這、這……怎麼可以……”
隱孃的夫君道:“你剛受了傷,還是我來揹他吧。”
“沒事,你的身子不如我輕,管好自己就行了!”
韓湘窘得都快哭了,卻也明白別無選擇。他只好閉緊雙目,聽夜風簌簌掠過耳際,在心裡默默地把太上老君、元始天尊、菩提老祖等等挨個念過來。也不知過了多久,聶隱娘停下腳步。韓湘覺得身體墜下,腳底再次踏到地面。他睜開眼睛,前方的夜色中高聳著一座城門。半輪孤月懸在半空,勾勒出綿亙起伏的城牆麗影。牆外,重巒疊嶂,林藪叢密,偶爾傳來幾聲烏啼。
“景曜門?”他叫起來。
聶隱娘警告:“莫出聲!快尋一尋,崔淼他們是否在此?”
周圍寂寂,看不到半點人蹤。只有一路跟隨的白蝙蝠紛紛落下,停在他們身邊。
7
“朕打算把李逢吉派到劍南去。”
皇帝的人影印在帷簾上,燭光把他的頭像拉得老長,搖擺不定。
吐突承璀跪在帷幕前,定定地望著皇帝的影子。他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始終一言不發。
皇帝的聲音繼續從帷簾後面傳出來,“近日他連上數奏,稱裴度常在府中會見天下各色奇人能士,以宰輔之名攬才,行為失當。哼,他明明知道,裴度為了幫朕剿滅強藩,認為朝廷當廣納賢才俊傑,不該再像德宗皇帝后期那樣,以金吾衛暗中偵察朝臣動向,甚至禁止宰相在自己府中會見賓客,所以向朕奏請於私宅會見賓客,經過朕的准許後才這樣做。裴度的所作所為光明磊落,並無半點私心。李逢吉卻還在這裡無理取鬧,實在令朕厭惡!他無非是擔心裴度削藩有成,功勞超過了他,所以千方百計中傷裴度。看來,朕必須把他送出長安才行了!”
吐突承璀仍然在發呆。
“你沒有聽見朕的話嗎?過去與你談起裴度和那班宰相們,你總有很多話要講。今天是怎麼了,突然變啞巴了?”
吐突承璀稍稍回過神來,“裴度啊……”他囁嚅著,眼神依舊十分空茫,前言不搭後語,“大家,奴不太明白,大家為何要把裴玄靜放到金仙觀裡。那樣,那樣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會不會令貴妃心懷不忿?金仙觀畢竟是她的隱痛……”
“貴妃?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她的想法了?莫非去了一次廣州,連性子都改了?”
往常聽到這種親暱的責備,吐突承璀總能恰如其分地為自己辯解幾句,同時還把皇帝奉迎舒服了,但今天他卻訥口無言,似乎真的變了一個人。
“嘩啦!”從帷簾中丟擲一條金鍊,正好落在吐突承璀面前。“朕讓你把人帶回來,你卻給朕帶回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