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才能萬分艱難的說出這三個字:“楊……楊大人,要如何你才肯跟我走呢?”
楊繼盛將頭轉開,一言不答。
一旁歐天健插言道:“楊大人一生精忠報國,雖然暫時干犯聖怒,但遲早還能有為朝廷效力的一天,若這樣隨著楊盟主走了,豈不落下一個逃獄欺君的罪名?依我看,楊盟主還是死心吧,除非有朝廷所下赦令,楊大人寧願血濺此地,也萬萬不肯踏出囚車一步。”
楊逸之回頭看了楊繼盛一眼。他依舊瞑目危坐,卻似是預設了。
楊逸之長嘆一聲,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父親。殺他容易,要他低頭卻是萬難。
他只得對歐天健道:“朝廷赦令如何能下?”
歐天健笑道:“楊大人之事乃聖上親自發落,刑部、司禮監都無權過問,何況其他人?聖泉乾涸,皇上正在氣頭上,萬萬不會輕饒楊大人。不過……”
楊逸之打斷道:“不過什麼?”這一次,他已沒有了等待的耐心。
歐天健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不敢再戲弄楊逸之,道:“聖上裁奪將楊大人流放塞外,碰巧顯聖將軍前往天授村祭天,於是將楊大人交與將軍順路押送。顯聖將軍此番持尚方寶劍而來,如聖親臨,要想放了楊大人,非將軍不可。而王爺和將軍乃是至親,若交了楊盟主這個朋友,自然會在將軍面前,替楊大人美言……”
楊逸之打斷道:“天授村在何處?”
歐天健愕然半晌,似乎明白了什麼,道:“莫非楊盟主要去天授村向顯聖將軍求情?那是萬萬不可。將軍天皇貴胄,從不與俗人相接,並且脾氣怪異。若非王爺出面,休說是法外開恩放走楊大人,就算讓他多聽你一句話,也是不可得……”
他絮絮叨叨,還未說完,楊逸之一字字重複道:“我只問,天授村在哪?”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歐天健卻禁不住全身一戰,他不禁囁嚅道:“就,就在居庸關北去七十里。”
楊逸之看了囚車一眼,心中卻不禁又是一痛:“囚車何日押到天授村?”
歐天健只得答道:“快馬加鞭,不過三日路程。”
楊逸之抬頭望去,北面一條小路正隱藏在風霧之中。
或者,他可以一直護送囚車到天授村。
然而,楊繼盛卻不想見他。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三日的時間並不長,他必須知道,這個從未耳聞過的顯聖將軍到底是誰。
更重要的是,要如何才能打動他,給自己的父親求得一紙赦令?
楊逸之深深嘆息,緩緩站直了身體,雪白的衣袖沾上點點鮮血,宛如雪地裡盛開的寒梅。他一點點拭去唇間的血痕,他的容貌也漸漸變成了玉一般的溫潤,只剩下一絲痛苦,還殘留在他的眸子深處。
他靜靜站立在山林中,霧氣已漸漸消散,初生的日色透過樹葉的陰霾,自天上垂照下來,垂在這個白衣男子身上,將落寞照滿他的全身。
蒼茫大地,他就彷彿自亙古以來就一直獨立此地,不染半點塵埃。
終於,那絲痛苦也已消除,他的身上只有溫煦與平和。
所有的痛苦都被深深掩埋起來,彷彿從沒有過一般。這一刻起,他又成為那個白衣落落,纖塵不染的男子。
自十五歲之後,他便是一直這樣,埋葬著自己的痛苦。
從沒人知道。
白衣宛如一片浮雲,從歐天健身邊掠過,消失在雲霧那頭。
嗆然一聲輕響,歐天健腰間佩劍落地,斷為兩截。
楊逸之的聲音遠遠傳來:“三日內若敢對楊大人有半點不敬,有如此劍。”
歐天健如受雷殛,良久良久,他才彎腰撿起那半截斷劍。
他望向囚車的目光中,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