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令人聯想到街頭藝術家這個詞。少女穿著一身白,像個白狐一樣,粗看,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天真無邪,細看,又像個熟透了的少婦,眼角眉梢盡是風情。三五個鑰匙經一根紅綢帶一穿,隨意蕩在胸前,叫人怎也無法辨出她的真實年齡。史天雄神色突變,有些失態地看著這個漸漸走近的白衣少女。男青年大咧咧地喊一聲:“老闆娘,來兩碗小面——”
楊世光也感覺到了少女身上流淌的難以言狀的魅力,一看史天雄的樣子,先醒了過來,拽著史天雄的衣袖,轉身走了。毛小妹也覺得奇怪,本想感謝史天雄幾句,一看那男青年眼裡已露出敵意,把話嚥了下去。
沒等楊世光問詢,史天雄自言自語地說:“不可能,不可能,袁慧今年也四十好幾了。實在是太像,這也不太可能。”
楊世光打趣道:“天雄,想不到你還有寶二爺多情的一面,也會說這個妹妹我在哪裡見過。稀奇,真是稀奇。”
史天雄冷笑一聲,“有什麼稀奇的。誰都年輕過。這個女孩很像袁慧,實在太像了,白衣服,脖子上掛鑰匙,都像,讓人不可思議。”
楊世光問:“是不是初戀的女孩?肯定是。否則,記不了這麼清楚。”
史天雄沒肯定,也沒否定。
中年男人的內心,已經像一片平靜的湖泊,一塊小石頭,已很難引發波及整個湖面的漣漪。上了計程車,史天雄已經把這個小插曲濃縮成一個主題樂句放到了記憶的黑匣子裡,此時,他的內心正在播放著十八年前珍藏的曲子了,在這段重現的時光裡,女主角是將要見面的金月蘭。
早上七點鐘,金月蘭一天忙碌的生活開始了。
下海兩年多了,看上去一切都在朝好處變。“都得利”在西平的商業零售界做出了名聲,在宴園小區有了一套自己的私房,女兒的學習成績開始在重點中學名列前茅。可這一切,僅僅給金月蘭帶來一些安慰,並沒給她帶來多少幸福和歡愉。相反,她感覺到一個個困惑接踵而至,生活的味道漸漸發生了質的變化。六大商場竟聯起手向小小的“都得利”發難,這讓金月蘭始料不及。這些日子,金月蘭一直在問自己:“難道我金月蘭已經站在國家的對立面了?”如果自己下海經商,僅僅是為了掙錢,僅僅是為了解個人生活的燃眉之急,那麼今天的金月蘭和那個十八年前眉頭沒皺就捐了二十萬遺產的金月蘭到底還有什麼關係?如果現在的金月蘭和過去的金月蘭沒有什麼質的區別,開商店只是承擔自己的一份社會責任,那“都得利”商業零售公司為什麼就成了國營大商場的敵人?
金月蘭無法想清楚這些。她只是感覺到不能放棄以最低價在市場立足的經營方針,不能妥協。當初走這一步,目的並不是開一家可以用來養家餬口的雞毛小店。不說什麼遠大的理想,也不講什麼百萬富婆、億萬富姐的野心,金月蘭只認準了一條:讓廣大群眾歡迎的“都得利”發展壯大並沒有錯。
翻完當天的《西平都市報》,金月蘭的心愈發變得沉重了。春節前後,大商場肯定要挑起降價大戰,用這種最直接也最殘酷的方法,逼那些實力單薄的對手退出角鬥場,或者把它們殺死。“都得利”怎麼應戰?應戰或許還談不上,“都得利”明年春天還能維持嗎?靠李姐為首的、全部由退休下崗人員組成的娘子軍迎戰,行嗎?當然不行。讓金月蘭感到悲涼的是:“都得利”招聘廣告登了一個多星期,男性應聘者只來過三個人。如果短時間內找不到一個男性總經理,“都得利”的日子恐怕就更難了。
金月蘭仰靠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再坐直了伸手去拿辦公桌上的一疊報表,猛然間發現玻璃板裡映出的凌亂頭髮裡竟像是藏了一些白霜,不禁吃了一驚。慌忙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鏡子,對著翻找好一會兒,沒發現一根白髮。剛出了一口長氣,她無奈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