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父母身上的精神品質與其說來自家庭的傳統,不如說來自回族的血統。因為這是回族共有的,很多回民都和我父母一樣,都具有這樣的精神品質。我是回族,在我的血液中,也不可避免地溶入這樣的精神血統和文化基因。我說我自己絕不是彰顯自己,標榜自己,我只是以自己為例,來說明回族的文化基因對一個回族後裔、回族作家的深刻影響,我的短長、我的一切都來自這深刻影響。我說這些,是表明我的這些作為是來自父母的影響,是回族的文化基因在起作用;我要感謝民族文化精神對我的教育。我父親多次對我說:“不要忘掉回族的根本。”我沒忘掉,我以自己是回族為驕傲。雖然我並非純粹的穆斯林,但我是肯定是個文化穆斯林。
吳懷堯:您這個文化穆斯林最初的漢語文學教育是怎麼得來的呢?
沙葉新:我們家裡開炒貨店呀,瓜子、花生米,需要用舊書紙來包瓜子、花生米。這些包炒貨的舊書,有很多經典,記得有《魯迅自選集》、《巴金自選集》和好多現代作家的作品,有葉聖陶、沈從文、落花生、鄭振鐸、郭沫若、丁玲、冰心、盧隱的作品。我是來者不拒、囫圇吞棗、生吞活剝、似懂非懂。好多現代文學的名著我都是那個時候在我們家炒貨店裡閱讀的,所以我現在我一看到書就聞到瓜子、花生米的味兒,大概這也是兒時記憶的一種延續。我就是在瓜子、花生的香味中接受文學啟蒙的。
作家沒有良心不可能寫出好作品
吳懷堯:後來是什麼時候什麼原因促使您正式開始文學創作?
沙葉新:高二時我們語文教師是安徽人,姓武,叫武酉山。他的語文課教得好,非常生動,他總是飽含感情地把中國文學特別是中國古典文學的崇高和美好很生動地傳達給我們,使我覺得我做箇中國人,特別特別幸福,因為我們有如此豐厚的中國古典文學的遺產,供我們享用,給我們薰陶,滋養我們,豐富我們,讓我們智慧和文明起來。
當時我們班上有兩個同學,都比我大一點。一個叫王善繼,王善繼稿子寫好了,寄到北京的《人民文學》,當時是最高最權威的文學刊物,不但發表了,而且還獲得了全國兒童文學的一等獎。獎金五百元!1956年啊,您們算算現在值多少錢!現在我們稿費實在太低了。另外一個王立信同學也愛寫稿子,他在上海的《少年文藝》發表過一兩篇小說。大家都是同學,為什麼您能寫我就不能寫? 我也得試試啊!我也開始寫。我也寫了一篇小說,發在《雨花》的前身《江蘇文藝》上,那是我的處女作。後來還寫了兩首短詩,發在上海的《萌芽》,現在還有這個雜誌。發表時我16 歲,不,15歲吧。第一首是情詩。那時的中學生不像現在早熟,那時怎麼都熟不起來。雖然是情詩,自己實在是情竇未開。現在想想很可笑,悔其少作。可那時還不知天地厚,覺得我要做個作家,甚至已經是個作家了。誰會想到作家這條路是如此地艱難,需要付出一生的努力。 。。
沙葉新 我天下無敵(5)
吳懷堯:您最初接觸的文藝作品是小說,最初寫的也是小說,後來進入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後,怎麼就嗖的一下轉到戲劇創作上去了?大學期間,您的閱讀胃口和創作情況如何?
沙葉新:進了大學,我比較用功,特別喜歡中國古典文學。在大學二年級吧,我又開始發表小說。我連續在《萌芽》上發表兩篇短篇,都上了頭條,編輯部還加了編者按,這在當時有點了不得,轟動師大校園,至少轟動了中文系。那時我很自信,我想我肯定將來是作家了,現在是準作家了。大學畢業前夕,周揚到上海來考查上海的戲劇。上海有十大劇種,淮劇呀、話劇呀、歌劇呀、滑稽戲呀等等。他發現劇團的編劇,很多都是舊時代過來的,沒經過專業訓練,文學素養和編劇知識都較差。有些老劇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