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農田作業中一個不可少的環節。
一天,我正在一條主幹渠邊開渠口,準備往支渠放水,忽然聽見主幹渠的橋上“嘩啦”一聲,接著又一聲“撲通”,我側臉一看,有人墜橋落水了。橋上倒著一輛嶄新的腳踏車,閃閃發光的輪子還在空轉,有個人影在橋下的水裡上下撲騰。我趕緊跑上前去,渠水並不深,我下去一把就把人拉了上來。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因為她是倒栽蔥式掉進渠裡的,所以全身溼透。剛好,橋頭有個高粱稈搭的窩棚,我將她攙進去,看她已凍得索索發抖,而窩棚裡還有一些碎高粱稈。我上衣並沒溼,火柴還能用,我就把柴草點燃,說,我先到外面去,你脫了衣服烤一烤,稍幹了再走,要不會著涼的。過了一會兒,聽她說好了,你也進來烤吧。我進窩棚看見她用根較結實的高粱稈支在窩棚兩頭,內衣搭在高粱稈上烤,外衣披裹在身上,在雜草上煨著火盤腿而坐。
我笑著說,你還挺麻利的,收拾的還很快。她說,你褲子也溼了,我怕你凍著。於是我也抓了一把草墊在屁股底下坐在她旁邊,一邊往火上添柴禾一邊烤褲腿。她先向我道謝,這在當年已不多見,“謝謝”兩字經過“文革”幾乎消失。她說幸虧我把她拉上來,不然就順水飄走了。我說哪有那麼懸,水只有齊腰深,你爬也爬上來了。她說我掉下去就暈了,哪能爬上來。我又誇她鎮靜,說我沒聽見你喊叫,遇到這事不喊的姑娘少見。她也笑了,說我害怕得喊也喊不出來了。這樣,我們就聊起天來。她高中剛畢業,別的課程都好,就是語文差點,特別對古漢語,怎麼都學不會。那時所謂的古漢語不過是《愚公移山》《賣炭翁》和杜甫的《三離三別》一類詩文。這倒是我的強項,我就給她解釋了幾個疑難詞句,她聽的津津有味。可是我放的水已經流到田裡,顧不上褲子還沒烤乾就要去幹活了。告別時,她問我姓名住址,我想這也沒什麼關係,就告訴了她。
過了幾天,她竟提著一個柳編籃子到我所在的生產隊來了。我下工,遠遠看見她坐在我宿舍門口,那輛引人注目的飛鴿牌腳踏車立在牆邊。當時,我和一個60多歲的貧農老漢同住一間土屋,貧農老漢已經退休,“發揮餘熱”的任務就是監視我,但見我來了客人,卻識趣地走開了。於是我們邊吃她帶來的雞蛋和烙餅邊聊古文,我還記得是蔥油餅,真的很香,我吃飽了,也到下午上工時間。她走後,我再沒見過她。
雖然我40歲還孤身隻影,從未與女性有過交往,但那時並未想入非非,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沒料到大約半個月後,突然有兩個膀大腰圓的男人來找我,也是先蹲在土房門口等,腳踏車靠在牆上。見我來了,忽地站起來,氣勢洶洶的模樣,彷彿是來興師問罪。我把他們讓進屋,貧農老漢又出去了。他倆是她的哥哥,兩人你一言他一語交替說了來意,我才聽明白原來是她家要給她提親,可是她“死活不同意”,說她已經找好了“物件”,“物件”就是我,天天鬧著要來找我,現在已經被家裡“看起來”了。
“物件”一詞在當時比現在說的“男朋友”更進一層,直白說就是“未婚夫”。這就嚴重了。我把我和她認識的過程從頭到尾,如此這般說了一遍,同時也把我的“身份”亮出來,申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兩人聽了相互用眼睛交流了一下。年紀大點的說,今天咱們看到你這個樣子,年紀雖然大了點,我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你的“成分高”了,咱們家是“貧貧的貧農”,又是公社幹部,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兒,為了她好,勸我不要再跟她來往,“她來了你就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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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從人的解放開始(7)
氣氛很快緩和了。因為我對“帽子”已滿不在乎,戴在頭上仍悠哉遊哉,所以當年我雖然衣衫襤褸,可是我“這個樣子”用“氣宇軒昂”來形容或許誇張,但也決非猥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