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又擺出那號表情了?
逆著刺骨的寒風,鐵勒緩緩轉首,抬首看向身後一望無際的冰封雪原。
天朝,在那個方向吧?就在這片天地盡頭的南方遠處。在那裡,曾經有著牽扣著他的人與物,也曾有著隱晦交纏的情事,但,晴川歷歷的過往已逝,今日種種,才是新的開端。
「這場戰役結束後……」他匆地啟口。
在強勁的風勢中,深怕漏聽隻字片語的冷天色,忙不迭地豎起雙耳聆聽。
「我將成為下一任太子。」鐵勒的低喃幾乎被吹散在風裡。
「什麼?」冷天色愣了愣。
「中軍出發!」鐵勒驀然回首,腳下一蹬,策馬至前方舉劍下令進襲。
「太子……」沒跟上的冷天色,在心中琢磨了好半天總算是理清他的話意後,猛然抬首看向他蓄勢待發的身影。
鐵勒他,該不會是打算在應旨攻陷北武國後,回京……搶下皇位?
***
闊別已久的皇城,依舊是離開時的模樣。
剛返抵國門的臥桑,在船隻即將在青龍水門泊岸時,站在船首遠眺皇城。
煙雨遙,杏花迢。天地無語,皇城無聲,唯有這片信守約期的冬雪,一如當初送他遠離時地再度迎著他回來。矗立於江岸的皇城,映在江面上的迷濛倒影,形成了水面上下的兩座皇城,在瀰漫的風雪吹肆下,遠處隱約可見的太極宮,探向青天的殿頂堂塔已被厚雪掩埋。
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這些年來的離鄉路遠迢迢,家國的懸念在時光的輪轉中沉澱下來,再次看著眼前熟識的麗景,許多記憶逐漸在腦海中變得模糊,若是不仔細回想,他幾乎都已遺忘了當年他是為了什麼而拚力一搏,將眾人的期盼自他的肩頭卸下,在這個飄雪的季節裡,迎著細密的雪花踏浪遠去,逃離至另一片天地。
放下,需要勇氣;拾起,則需要力氣。
對他來說,責任早已在他身上遠去,百年國計也與他擦肩而過,曾經位於最高位的他太過明白,那些生活在這座皇城裡被命運屈服的人,在陰森的宮苑中日日如履薄冰,悲苦甚多,快樂不容易,因此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若是不將全身蓄滿力氣,他走不回來。
父皇已殯天了,殘留下的那局棋,還得由同是弈棋人的他來收拾,即使他再怎麼不想回首,他還是得有始有終,最起碼,他得親眼看見,究竟他一手造成了什麼結果。
在青龍水門恭候大駕已久的律滔,在船隻一泊岸後,隨即率東內眾官員上前接駕。
當臥桑由離蕭緩緩護送下船時,落雪帶著寒意襲向律滔的面龐,巧巧地掀開了他記憶中的扉頁。
那一瞬間,他以為,臥桑在位的那段平和日子又回來了,這些年來的宮廷爭鬥並不存在,一切都還是初時的那樣,不管發生了什麼,臥桑都會力持大局地將它掌控住,再進一步地將它掩蓋在臺面下,就像這場風雪,在綿密的細雪飄下掩埋後,什麼部下曾發生過,什麼也不留下。
「殿下……」當臥桑來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洛王。」臥桑微笑地訂正,「我已不是太子。」
他怔了怔,回憶匆地走得老遠,活生生的現實再次來到他的腳跟前。是的,往事早已逐塵隨日月而邈,臥桑已不再是天朝儲君,現下每一位皇子再無高低之別,而臥桑,也再不是眾人可以倚靠的物件,他們每個人,如今都只能仰賴自己。
「只有你來?」看來看去,接駕的人也只有這些以前的東內舊臣,卻不見那些皇弟。
「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而來。」律滔抬起頭來,換上了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
臥桑自嘲地笑,「包括你在內,每個人都不想在這時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