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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屋年久失修了,或者是因為今夜的風太大雨太狂,把屋頂的瓦片掀開了一些,暴雨從屋頂上漏進來,地上已經是一片水流。到處是雨漏,甚至浩祿的頭頂上也有雨水漏下來,浩祿身上全被澆溼了。他傷痕累累,原先有些麻木的的痛楚現在陡然變得清晰和尖銳起來,禁不住渾身哆嗦,並輕輕地呻吟。
民兵們都跑到教室裡去了,那裡不像柴屋裡這麼破爛,至少能避風雨。
突然,門被推開了,全身被淋溼的嚮明玉闖了進來。
她撲到浩祿的身上,抱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腹部,毫無顧忌地“哇哇”大哭著。
浩祿愣住了,不知她為什麼大哭?
實在忍不住,便問她,你怎麼啦?別哭啦!
她這才止住了哭泣,抬頭看看浩祿,突然看到他被捆綁著的手臂,連忙三下五除二地幫他解開了繩索,從橫樑上把他放了下來。
浩祿渾身沒有絲毫力氣,但仍然強打起精神問她:“你這是做什麼?你把我繩索解開,馬必貴同意了嗎?不然的話,他會怪罪於你的。”
嚮明玉恢復了鎮靜的神色。她幫我搓揉著麻木了的胳膊,一邊對浩祿說:“我已經說服馬必貴放了你,同意你到縣城當民工了。”
浩祿不敢相信:“什麼?他會發慈悲放了我?為什麼?你怎麼說服他的?”
嚮明玉說:“你就別問這麼多了。對了,我還讓他給你寫了一份介紹信。你拿著這份介紹信到民工團,應該是沒有問題了。”說著她從衣袋裡拿出一張用材料紙寫成的介紹信,展開了,浩祿看到介紹信上面有許多水漬,馬必貴歪歪扭扭的字跡卻一眼就可以認出,末尾加蓋著大隊革委會的公章。
浩祿接過了介紹信。嚮明玉又說:“我這裡有十塊錢,你拿上做路費。”說完將錢塞進他手中。
終於能夠離開鹽陽了嗎?不是做夢吧?浩祿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好痛!
浩祿感到幾分眩暈。這一刻,他真想上前擁抱一下向明玉,但是他沒有這樣做,他突然想起了覃怡紅,想起前天的婚禮。
浩祿身上的確沒有錢了。所以,嚮明玉給他路費,他只好接下了,他想以後有了錢再還給她就是。
嚮明玉出神地看著浩祿,又說:“你連夜順江往縣城方向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碰到車就坐車,不要讓馬必貴反悔了再派民兵追上你。”
浩祿不解地問:“我不能回家跟我媽告別一下嗎?”
嚮明玉說:“還是不回去的好——這或許是你唯一的機會,你先衝出去再說。你媽那裡,我去告訴她就是了。”
浩祿點點頭:“我走了,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嚮明玉抱著浩祿的行李袋塞進他手中,說:“快走吧,不囉嗦了。”
於是,田浩祿提著行李袋,走出了鹽陽小學。幸好此時驟雨已經初歇,只是路上仍滿是水流和泥濘。他望著家的方向,“卟嗵”一聲在泥水裡跪了下來,心裡說,媽,不孝兒子田浩祿來不及跟您告別,先走了,請您體諒兒子的難處。
他走遠了,轉過身來回望,嚮明玉被雨水打溼的頭髮貼在額頭上,仍然在雨水中目送著他,向他揮動著手臂。
第二天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浩祿出現在縣城東郊、清江邊上的白鳳灘工地。他渾身無力,把被窩往鋪板上隨便一支,躺在那裡便起不來了。朱舜聽說浩祿來了,忙到他的工棚裡來看望,關心地問,浩祿,怎麼啦?累了?他用手摸了摸浩祿的額頭,喲,發燙哩。走,讓司機送你到縣城看病。浩祿連忙說,您不用管,我只是累了,身體不適,過一晚上就會好。
浩祿聽到朱舜吩咐讓食堂裡的師傅給他煮一碗麵條來。他不想吃,什麼也不想吃,可是他甚至沒有力氣來跟朱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