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臂之距,不足以令他看清她的面容,卻使她看到了他幽深的眼眸。
記憶中明明是琥珀色的雙瞳,而今更為灰黯,像是失去了瑩澤的潤玉。
太孫殿下的眼疾,好像又嚴重了?
司照又往前踱出半步,試圖再臨近些,看清些。
柳扶微終於醒過神來,想再往後,背已抵在了樹上。她連忙擺出一副誠惶誠恐地姿態道:“殿下您、您請自重。”
司照眉心微皺。
“什麼扶柳,殿下是說我弱柳扶風,還是分花拂柳?”她怯生生說了前半句,又抖了抖唇故作堅韌道:“民女縱是身份低微,也不容這般言語輕薄的。”
“……”
生平第一次遭人控訴“輕薄”的太孫殿下當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
他微覺窘迫地往後一退,道:“我之所以這般問,實因你像我一個認識的人。”
“哪有人辨人會湊得那麼、那麼近的啊。”柳扶微豎起兩根食指,誇張地比了個貼貼的動作,又咕噥說:“而且,‘你像我認識的一人’這種藉口未免太……”
司照忍不住加重了一下語氣:“我絕無此意。”
“我,我信就是了。”話是這麼說,人仍避得遠遠的:“那,殿下是覺得我像誰?”
經她這麼一打岔,司照先前釀起的思緒悉數打散,哪還有心思多談?他堂堂皇太孫還不至於同一個小姑娘家扯嘴皮子,再一想,神廟遇到的那位小姐可是個敢作敢當、作天作地的性子,萬一真遇上了,何必裝作對面不識。
“是我認錯人了。”他即拂袖而去,然而才邁出數步,心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更甚。
若是從前,再多懸案都能在他一個閃念中明晰,如今五感比在神廟修行時更為荏弱,既覺事有蹊蹺,只得令自己反覆思量。
馬車內。
雙手被縛著的蘭遇見司照回來,擱下手中話本去接水壺:“我真是快渴死了,哥你真的,也不能因為不想陪我方便就不讓我喝水……水呢,你打壺空氣回來?”
見司照不吭聲,蘭遇莫名其妙地掀開車簾,看了一眼湖邊柳扶微的背影,問:“哥……你不會真跑去找那姑娘,問她是不是拔了我情根吧?”
“沒有。”
蘭遇稍稍鬆了口氣,“那就好。我仔細回顧了一遍我從三歲到現在喜歡過的每一個女孩子,十個裡面有八個都是那種軟糯可愛容易讓人產生保護欲的型別,那位符姑娘看上去……怎麼說呢……”他搖了搖自己的雙手,“總之,我對這種自覺難以駕馭的女子,不太可能主動湊近的。”
他說了一大溜,司照只對最後兩個字稍稍做出了一點反應:“我湊近,只是為了看清她。”
蘭遇人都坐直了,“你這眼神想把人看清,得湊多近?”
“……”
蘭遇撇了撇嘴,忽又覺得不對:“等一等,你看清她做什麼?你不會因為她,她也系紅綢髮帶……就懷疑你要找的那個女子吧?”
司照沉默。
蘭遇:“不是,我說哥,你說你,連人的樣貌都看不清,老憑一條綁髮髻的紅綢帶認人,會不會也太過不嚴謹了些?”
司照雙手攏於袖中,儼然不願再談。
“要不是為了幫你找人,我也不至於著了情絲繞的道……”蘭遇一想到自己情根被偷,忍不住想多抱怨兩句,又實在止不住好奇心:“不過,你這幾年……不都在山上修行麼?為什麼會想要找一個女子?”
“沒為什麼。”
“你看,又藏著掖著了。”蘭遇道:“下回我才不幫你看人了。”
太孫殿下略感疲憊地背靠車壁,忽問:“‘難以駕馭’是什麼意思?”
“……你這反應也未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