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不明白他是如何在這種情形下還維持著如沐春風的聲線,聽入耳中是起到了安神定心的作用——哪怕他光逃不打顯然很不能打,她還是覺得,他的溫度彷彿能將一切阻隔在外,風邪難侵,神鬼莫近。
直到嗚嗚咽咽的鬼哭狼嚎逐漸遠走,他穩穩落地:“沒事了。姑娘,你還好麼?”
“能……睜眼了麼?”
“可以。”
燈籠早就掉沒了,天也黑,她自然什麼也看不到,“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兒?”
下一瞬,一道熒火倏地亮起,是點燃的火摺子,入眼處是一雙瞳如琥珀色的眸。
兩人均被這咫尺之距嚇了一跳,他迅速把臉別回去,“抱歉。”又道,“此處離我居所不遠了。”
她“嗯”了一聲,想他揹著人跑了這麼久肯定累壞了,“你先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無妨。”走出幾步,約莫怕她誤會:“山鬼神出鬼沒,安全起見……”
被惡鬼包圍的場面仍令人心有餘悸,她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柳扶微心裡其實有挺多不明白的,比如,他不是說他在神廟什麼也沒學,那方才的輕功是怎麼回事?又比如,那些鬼說的“大家都是一條道的”是幾個意思?
稍作思量,還是揀了個不那麼唐突的問他:“神廟的登雲梯不是登仙路麼,何以會有這麼多山鬼?”
“……此處並非登雲梯。”
“那是哪裡?這不是天門之後的路麼?”
他再度默然。
明明看不到他的神色,柳扶微還是覺察出來,他是不是有點不高興?
可這句問話不是很平常嘛。
須臾,他止步:“到了。”
石階的盡頭,可見山坳樹杪之間藏著一方牆垣,門板陳舊,別無修飾,唯一掛著一串風鈴,風拂過貌似也沒響。
他先放她下來,摸鑰匙開鎖,她立於門下,方始看清上懸匾額字曰:知愚齋。
知愚……知曉愚昧?
一般人給宅子取名,不是和風花雪月沾親帶故,就是自比人間仙境,頭一次見這種反其道而行的,很難不胡亂猜測。
這時“吱呀”一聲門開了,他往後朝她遞了遞手,“那個……”
她道:“不用扶,走兩步我還是行的。”
言罷疾跨一步,還未邁過去,莫名讓空氣中的一股屏障彈退,他連忙扶住,解釋道:“此處……外人若要入內,需得經我許可。”
她“啊”了一聲,尚未來得及問“要如何許可”,手腕忽地叫他一握,就這麼懵懵地被拉入門檻內。
自是一觸即收,他輕言道:“……冒犯了。”
她只覺得新奇:“原來要進你家門,還得你親手拉人,那要是來一堆人,你豈非忙得很?”
“不,不會有的。”
實則柳扶微只是隨口這麼一說,也沒太在意他的弦外之音,一進門周圍霎時間明亮了起來,她抬頭四顧,簡直懷疑是自己眼花。
一門之隔,外頭的天如被墨雲遮蓋,壓抑的叫人喘不過氣,而眼前滿天星斗像銀珠無數,閃熠在深藍色的夜幕上,圓月不染纖塵,目光順著灑下的清輝落在花瓣上,再往下,如點點火苗燒起胭脂雲,竟是一片桃花林。
她自幼見過諸多風光,滿面桃花不至少見多怪,但此情此境,堪稱一步地獄一步天堂,實在令人既驚且喜,一時轉過身:“你這簡直……”
話音倏地一止,猝不及防的,她看清了他的真容。
誠然,逃了這一路,一身淡白僧袍落了灰、也起了褶,袖口處還有些破損,半束的發還有些鬆散了,幾縷落在鬢角邊,說是形容狼狽也不為過。
然而月色下,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