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即便成為了黃泉下的幽靈,這雙眼睛依然能誘惑她,征服她,最後,毀滅她。
她閉起了眼睛,幾乎跌倒過去。老人哀嘆著說:“肖泉活著的時候,這間是他的臥室,你看在牆上還掛著他過去的照片。”
池翠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她強打精神往牆上看去,在那些舊照片裡的,是肖泉的過去。照片裡的他是一個憂鬱的少年,在他的眼睛裡,藏著某種讓人顫慄的東西。
瞬間,池翠的腦子裡劃過了七歲那年的夏天,夾竹桃燦爛地綻放,在那堵神秘的圍牆前,那個奇特的少年。現在,這個少年就站在牆上的舊照片裡——肖泉。
就是他。在她七歲那年的噩夢裡出現的神秘少年,原來就是肖泉。
一切早已經註定了,她的生命將被他毀滅。
池翠不敢再在他的靈堂裡呆下去了,她衝了出來,大口地喘息著。忽然,她又回頭對老人說:“伯父,我還有一件事想問您。”
“說吧。”
“肖泉的骨灰入葬了嗎?”
老人點點頭,悲傷地說:“一年前就入葬了。你是想到他的墓前去看看吧?”
說罷,老人把肖泉的墓地告訴了池翠。
“謝謝,打擾你了。”池翠還沒有失去理智,她再也不想停留在這裡了,“再見。”
她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這棟樓房。夜色將至,繁華的馬路上燈紅酒綠,她飛奔著衝進了茫茫人海之中,周圍是那麼多的面孔,卻沒有一張是她所需要的。
沒有人能拯救她。
清晨七點,她找到了那座位於東郊的公墓。沿著一條鄉村小道,池翠緩緩地踏進了墓園,眼前出現了一排排墓碑。周圍是一片蒼松翠柏,再往外是飄著白色蘆花的葦叢。冬日的陽光還沒有照射到這裡,她聽到幾隻鳥在樹梢上鳴叫的聲音,一陣輕幽的風掠起了她的頭髮。
她離那塊墓碑越來越近了。
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快了起來,她的心裡還存著一絲幼稚的幻想:她希望那塊墓碑上的名字不是肖泉,或者墓碑上的照片不是他。但片刻之後,池翠的幻想就立刻破滅了,她看到了那塊墓碑,碑上寫著“愛子肖泉之墓”,下面刻著立碑的時間“1995年12月”。
在墓碑的上方,鑲嵌著一塊瓷質的照片,肖泉那雙誘人的眼睛正在墓碑上盯著她。池翠彷彿感覺到了肖泉目光的溫度。她伸出了手,輕輕撫摸墓碑上肖泉的照片,她的手指從墓碑光滑的表面劃過,就好像在撫摸他的臉龐。
“肖泉,早上好。”
她輕聲地對著墓碑說。然後,她低下了頭。墓碑下面埋著的就是肖泉的骨灰。她想,他能聽見她的話。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你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你為什麼不安靜地躺在墳墓裡,為什麼要從墳墓裡跑出來找我?”
一陣風嗚咽著捲過墓地,這是肖泉的回答。
池翠搖搖頭。她閉上眼睛,側耳傾聽風的聲音,肖泉的聲音就在風裡,可是她聽不清,她大聲地對風說:“我聽不清,肖泉,你在對我說什麼?”
她永遠都不會聽清一個逝者的語言。
池翠忽然開啟了她的包,取出那塊繡著笛子的手帕。她把手帕放到肖泉的墓碑前說:“你為什麼要把這塊手帕送給我?是因為它沾過我的鼻血,還是因為手帕上繡的笛子?”
說到笛子,她忽然想起了肖泉說過的那個重陽之約的故事。他在暗示,幽靈的暗示?
所有的墓碑都在看著她。
太陽出來了。
陽光照耀在肖泉墓碑的照片上,池翠忽然有些害怕了。她感到墳墓裡的那些人都要跑出來了,她緊張地氣也喘不出來了,趕緊離開了墓地。
蘆葦在風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