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出失態,他迴歸正題。
“我以為天山更喜歡一個無能的質子。”
“你不是去做質子。”
“真難得。”他頗為意外。“還有比質子更好的選擇?”
沉默了半晌,男人沉聲道。
“你將作為西域流民被送入戰奴營,以後的路全憑自己。”
沒有身份的一介流民。“倒是很適合我。”
他皮笑肉不笑。“那個倒黴的質子是誰。”
“埃達。”
乍然聽聞,瞬間燃起怒火。“不該是他!立即換掉。”
“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無視少年爆發的怒意,男人扶案而起。“你也沒資格命令我。”
“我替你賣命還不夠?”忍了又忍,他惡聲嗆道。“別做得太絕。”
“他是和你一起進來的,又是一同受訓,別人瞞不過天山。”
“那又怎樣,他受我連累已經夠多,難道……”他忽然截住話語,眼神森冷。“你故意的,當年接我回來的時候已是這般計劃!”
太愚蠢了,他怎麼沒想到。
埃達與他同樣是孤兒,年紀相仿,身量相近,一道被閉於王府禁止外出……李代桃僵的暗策從許久之前已開始籌劃,不然那名疏勒近臣豈會應他的請求許可帶上埃達同歸。
手臂青筋賁起,他極力抑住狂怒。
“疏勒的事與埃達無關,我做流民質子隨你安排,放他走。”
看不見陰暗處男人的神情,只聽話音毫無轉寰。“不可能。”
他狠狠的盯住對方,“那休想我會如你的意。”
“你別無選擇。”男人冷而無情。“別忘了你流著疏勒王室的血,就算背叛魔教也不會信,他會死得更快。”
“埃達是我的朋友!”他咆哮出來,滿腔憤怒幾乎失控。“他和我不一樣,不是為了讓你利用而生出來的。”
男人的肩動了一下。
對峙良久,密室終於有了回語。
“我會用重金賄賂左使,讓他在天山好過一點,保住他的命。”
多麼天真,他竟然信了,或許是因為不得不信。
而後,埃達死了。
入山僅三個月,為一點小事被梟長老折辱,生生笞死。童年相依為命的夥伴就這樣橫死,命如草芥,至卑至微。踏出淬鋒營,得知了這個訊息已是一年以後,連埋骨之地亦無處可尋。
“你在給誰燒紙?”忽明忽滅的火光吞噬著紙錢,俊美的少年輕問。
“我的兄弟。”
暗夜的樹梢落著一隻夜鳥,靜靜的望著樹下的火光,不啼不鳴。
“希望將來我也有份。”
“呸。”想也不想的啐了一聲,斬釘截鐵的斷語。“說什麼傻話,你不會死。”
扔下最後一把紙錢,風捲著紙灰旋揚直上,化入了濃黑的夜色。
(下)
密使捎回的訊息以暗語寫就,用藥燭燻出字句。在天山權力爭奪最激烈的巔峰,血色未明的黃昏,無聲的道出。
那個世上唯一與他血脈相連的人,三日前病亡。
死了也好。
千冥已嗅出了端倪,那人若還活著,難免成為牽制,所以……此時辭世,正當其時。
一聲夜啼驚破了思緒。
這才發現四周一片漆黑,銀燭燃盡,燈火全無,不知呆了多久。突然極想找人喝酒,起身了才又想起,殊影已離了天山。乘夜而走,一聲不響的迴轉中原,那樣倉促急迫,彷彿是怕猶豫反悔。
他緩緩坐下來。
生死弟兄不告而別飄然遠去,他反鬆了一口氣,只因隨之而去的還有他最為忌憚的對手。迦夜素來難以捉摸,縱然殊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