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種禍事都會發生在我摯愛的人身上,六十幾年前是書縵,現在是我的蘭兒——嗚——為什麼——”書巖哭得如此不堪。
是啊!書縵也是這樣與世長辭的——這一想,倒讓我的記憶再回到六十幾年前,書縵去世前曾有意無意地交代我幾件事——我不太放在心上的事。
“蘭兒一定會醒過來的。”突然間,我真的很肯定。
“希望如此——”
“不只是希望,是一定會的,這是書縵告訴過我的事,就像你妻子當年帶黃金在身邊一樣,都在書縵的預言裡面。”我才愕然發現書縵的預言全都實現,包括要我阻止穆穎回東北。
果然!蘭兒在昏迷了個把月後,竟奇蹟般地醒了。
但,奇怪的是,蘭兒雖醒了,卻像是少了三魂七魄,整天痴痴傻傻、不說一句,看得我又心疼又心急,只得耐心地常與她說說話,試圖喚回她的心神與記憶。
這陣子下來,我白天得換上精神飽滿的面具,晚上回到房裡,則是對著那幅水晶薔薇發愣、不吭半句。
真是不可思議!
同樣的構圖、同樣的筆法、同樣的用色,連嘴角上停留的那一筆都是穆穎尚未修改的那一筆缺憾,唯一不同,是那嶄新的畫布、新塗的顏料及些微生硬稚嫩的筆觸。
但,還是有穆穎那幅“水晶薔薇”的靈魂在裡面,對於這點,我百思不解。
皇天不負苦心人,蘭兒在書巖與我夜以繼日的呼喚下,終於逐漸康復了,唯一教人疙瘩的就是,她竟然知道許多當年在上海書縵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我就是柳書縵——”她是這樣解釋著她的行徑。
書巖是不信的。
而我呢?半信半疑。
反正,事情解決了,我一心只等著與穆穎在天上相會,或許是這個念頭太過強烈,我的身體似乎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總覺得靈魂已在這老舊不堪的房子裡躍躍欲出了。
這種感覺,我也不慌,既然早已看透生死,就再也沒有任何為難的事情了。
“季奶奶,你可要撐下去呀!”影蘭似乎感覺到我的“視死如歸”,這幾天常過來探探我的氣色,並不時語出挽留。
“蘭兒——不要難過,也不要留我,因為我只想到一個有穆穎的地方。”我笑得很平靜。
“就叫你別讓他回東北嘛!”蘭兒哽咽地蹦出這句。
“我愈來愈相信——你曾經當過我的上海姐妹柳書縵了。”我笑著握住她的手。
“季奶奶您一定要撐著,我就快結婚了,我要你當我的主婚人,與爺爺一起為我祝福。”
我撫著蘭兒的臉,不禁羨慕了起來,“籣兒穿新娘禮服的模樣一走很 ——想不到這個夢想,對我而言是那麼困難、那麼遙遠。”
“我從來都沒聽你這樣說——”蘭兒眼眶含淚。
“六十幾年前我就斷了這個念頭了——”我仍笑著,“只是遺憾——此生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遺憾——”
“要不——我也去為您訂作一件禮服,上面還繡滿薔薇——”蘭兒急切地握著我的手。
“傻孩子——”我搖著頭笑著,“沒有了穆穎,要再美的新娘禮服作什麼?”
“我爺爺還在啊!他一直在等你——”
“我想,我無法報答他對我的一片心了,不只這一世,連下輩子我都許給穆穎了。”
這一晚,我又習慣地躺在書房的躺椅上,看著那幅耿肅為我借來的畫,幾乎徹夜未眠。
白天與黑夜,對風煙殘年又寂寞的我,已經是無所差別了。
“我們就要再相見了——”連續著幾天,穆穎都來到了我的夢中,重複著這份期待。
這天,一大清早,莫名的興奮漲滿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