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現起了那具樓頂天台上的男屍,無數條蛆蟲在屍體上扭動著,令她作嘔。現在,這些可怕的生物又寄生在兒子的眼睛裡了?他真的是一個怪物嗎?可她依然有疑問,如果是寄生蟲,那應該是後天的,而小彌的眼睛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了,難道那蠅蛆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突然,池翠想到了自己懷孕時候的那種奇怪感覺,當小彌作為一個胚胎在她腹中蠕動的時候,她的體內確實有種生了蠅蛆般的感覺——肖泉的眼睛?想到這裡,她微微顫抖了一下,只能把心中的疑問又吞回到了肚子裡。
莫雲久繼續說:“治療‘眼蠅蛆病’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從眼中取出蠅蛆。”
“那你快點幫小彌取出來。”池翠立刻說道,她感到了一絲希望。
“可是——”莫雲久搖了搖頭,無奈地說,“在你兒子的眼睛裡,我找不到蠅蛆,剛才我用儀器也檢查過了,在整個眼眶的範圍內都未發現這種東西。我想如果他真的生了‘眼蠅蛆病’的話,那麼所謂小‘瞳人’,也就是蠅蛆,可能已從他的眼睛轉移到了其他部位。比如鼻腔、口腔、耳道,或者顱腔。”
“你是說那小‘瞳人’可能鑽進了小彌的腦子裡?”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你不必害怕。”
“如果真是這樣,他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死?”池翠緊緊摟著小彌,緩緩吐出了最後的“死”字。
“我不知道,但我想這一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別擔心,小彌的‘眼蠅蛆病’純屬我的推測,我自己都無法肯定。而且,人眼的重瞳也有可能是虹膜先天畸形所造成的。其實,史書上記載的許多著名人物都有重瞳現象,比如舜帝、晉文公重耳、西楚霸王項羽、南唐李後主,他們都不是因為重瞳而死的,晉文公重耳還很長壽。總之,你需要耐心,至少目前還看不出小彌有什麼實質性的危險。”
池翠低下頭輕嘆了一口氣:“但願如此。”
“媽媽,我要回家。”小彌輕聲地在她耳邊說。
“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莫雲久轉過頭,不再看小彌的眼睛,“如果有什麼異常,隨時都能來。”
池翠一句話都不說,緊緊拉著兒子的手,離開了眼科門診室。醫院的走廊裡永遠散發著一股消毒酒精的氣味,她只覺得自己的鼻息中充滿了這種味道,將把自己燒成一團灰燼。
清晨時分,依舊春寒料峭,甦醒剛從車上下來,就立刻豎起了衣領。旁邊就是江邊的公園,江風夾帶著泥土的腥味,直撲到他的臉上。費了很長時間,他才找到了那個地址,一棟臨江的樓房。
敲了很久,門才輕輕地開啟,甦醒看到一個滿頭銀絲的老人。老人個子不高,但體貌健康,雙目有神,面容清癯,用一個成語來形容就是鶴髮童顏。
“請問你就是風老先生?”
“正是本人。”老人有濃重的方言口音。
甦醒好不容易才聽懂了,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我想向您請教一件事。”
“請進來吧。”
說完,老人把他讓進了房裡。客廳佈置得古色古香,讓人恍若回到了上世紀的二三十年代。甦醒在一把紅木椅子上坐下,老人給他衝了一杯濃香四溢的茶。
“年輕人,你想問什麼事,不妨直言。”
甦醒的嘴唇顫抖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四個字——“夜半笛聲。”
老人眉毛揚了揚,停頓了片刻後問道:“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叫甦醒,目前在為一家報社撰寫一篇有關五十多年前‘夜半笛聲’傳說的紀實文章。我已經採訪過很多人了,他們都指點我來找您老。”
“那不是傳說,而是事實。”老人自己咂了一口茶,用那濃重的口音說,“年輕人,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麼要寫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