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瞥了眼他懷裡的孩子,不滿地撇嘴,「你仗著有個娃就能天天攪得人不得安寧嗎?餓肚子你這個當爹的自己想辦法,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一天天地從早哭到晚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他聲音很大,嘴裡唾沫橫飛,一張嘴巴酸腐的臭氣噴了對面滿臉。「有本事你讓大家出來評評理!」
不多時,他相鄰的房間門也開啟了,從裡面探出一顆同樣油膩膩的女人的腦袋,叉著手冷哼道:「就是啊,誰還沒有個難處了,都是來避難的,不能總是你搞特殊吧!」
這是一對夫妻,在他們的雙重攻勢下,年輕父親只能抱著孩子連連點頭。
但只有三個多月大的孩子什麼都不懂。
他只知道自己肚子餓,又被陌生的惡意和斥罵嚇到了,哭聲怎麼也止不住;
最後父親只能輕輕掩著他的嘴巴,把他的哭聲捂住。
中年男人不滿地走了回去,還在和妻子嘀嘀咕咕。
他們的聲音雖然稍稍壓低了,但在這毫無隔音效果的『蜂巢』,仍然被年輕父親聽得一清二楚。
「真是煩人,天天吵得覺都睡不著!」
「看著吧,我看那小崽子面黃肌瘦的,能不能活命都是個問題呢……」
其他隔間的居住者有的開啟門往外看了兩眼,有的索性就在隔間裡偷聽。
他們知道那個自己一人帶孩子的年輕人,孩子也就三個月左右,據說妻子生了孩子後身子一直沒好利索,住在產後康復中心。
暴雨來臨時,男人的母親就在康復中心照顧妻子,結果積水漲起來後淹了康復中心,兩人沒能跑出去都遇難了。
就剩他一個沒有奶水餵養的男人,帶著孩子來到了春城收容所。
暴雨降臨後對水源上的供給只少不多。
隨著雨水中的磁場殘留物質暴增,越來越多的人長時間接觸生水後面板上出現了問題,再加上水中常常能看到漂浮的垃圾、動物的浮屍,讓大家根本不敢再喝隨處可見的水,每天就靠著政府發放的一點淨化水解渴。
可這家的孩子太小,只能吃湯湯水水、喝奶粉,饒是男人已經把自己的大部分水都用來給孩子沖調,但仍然不夠,吃不飽孩子就會哭。
大家一開始是同情這家人的遭遇的,還會體諒一些年輕父親的難處。
但收容所的隔音太差,各式各樣的人都大雜燴似得住在一起,每天的矛盾和摩擦日益升級,每個人心中的理智和耐心都在被飛快磨滅。
其實他們對孩子的哭聲也早有怨言,因此在聽到那對夫妻的吵嚷後,沒有人出去勸架,只是麻木地坐在隔間中。
關上隔間門之前,年輕父親聽到了那句『養不活』,他拳頭一下攥緊,紅著眼睛進了屋。
輕輕鬆開捂著孩子嘴巴的手掌,他才看到自己的孩子臉蛋漲紅,抽噎的哭聲比貓叫還弱,睫毛上都是淚珠,十分可憐。
無力感和絕望讓他瀕臨崩潰,他想到了死去的妻子和母親,心下一狠想直接用力捂死孩子、自己也跟著跳樓,去了算了。
他手掌顫抖著,半晌也沒能下得去手,最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悶聲痛哭……
——
當微弱的陽光從水平線上升時,幾艘小型軍艦從春城外緩緩駛入。
船艙裡是新一批被送進來的倖存者,他們大多數人都在積水不斷上漲的城市中被困了十來天,精神已到崩潰的邊緣,蓬頭垢面、神色黯淡。
收容所的『蜂巢』從最前排的a區,一直排到k區,並且目前還有技術工人頂著雨水,在高架上建造還未完工的住房。
從收容所的窗戶,不少人都能看到軍艦緩緩駛入。
「又來難民了,『蜂巢』裡面已經住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