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依偎在我腿邊仰頭看我:“爸爸爸爸,嘉嘉餓了……嘉嘉要吃飯!”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眼睛,我突然一陣心酸,把她抱起來放到腿上,努力笑著,柔聲問:“哪裡餓啊?是肚子嗎?讓爸爸看看……”
“早就讓她先吃,就是不肯,說要等爸爸回來一起吃……”嫣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你都不知道餓嗎?都這麼晚了才回來!”
我沒有回答,心裡卻空蕩蕩的難受。如果不是樓梯間親眼看到的一幕,如果不是剛才看到的那些畫面,我實在不能相信此時依然溫柔體貼的妻子,竟然可以瞞了我那麼多事情!到了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有種被孤立的感覺,這些年來,我幸福的家庭已經佔據了我生活的絕大部分,也習慣了家裡——醫院這樣固定的生活方式,除此之外,我竟然連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也找不到了!
“媽來電話了……”嫣遞給我筷子:“還是那件事,問你想好了沒有?說前幾天去醫院檢查,發現爸的心率不齊,血壓也偏高——他的身子已經不適合管理公司了!說你要是不去,真不知道該交給誰……”
我沉默著,嫣說的媽,其實並不是我親生的母親。母親在我結婚前一年就去世了,她的後半生都是孤單的,輾轉於很多個城市之間,難得有空下來的時候。最親近的人都是商人,商人重金輕別離,很小的時候我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我在少年時代最溫馨的記憶,不是母親的呵護,不是父親遙遠的問候,是醫院……
如果不是很嚴重,生了病我就自己去醫院。我以前住的地方和醫院很近,幾步路就到了。那家醫院不大,有個護士長和我很熟,每次看到我去,她臉上都帶著明顯的感慨和憐憫,知道我自己在家,有時候下了班還會去看看我,給我帶些吃的。現在想起來,我之所以選擇醫生的職業,和對那位護士的眷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我一直拒絕接管父親的公司,不單是怨恨他對母親的叛離和對我的漠視,在我內心深處,有著對那種生活方式的巨大恐懼!我不要嫣變成像母親那樣處處猜疑的女人,不想讓女兒一年也見不到爸爸幾面。而且,我所有的記憶,幾乎都在這座海邊的小城,離開這裡,我會有沒了根的漂泊感。
“要不然,你考慮一下吧……我和嘉嘉可以跟你一起過去。”嫣似乎沒什麼胃口,筷子在碗裡撥著。
我搖了搖頭,父親的公司設在安道爾,一個很小的國家。以前是因為免稅政策,父親才從法國去了那裡。沒有華人社群和中文學校,我曾經去過——到巴塞羅那看球的時候經過。很不習慣,更談不上喜歡了。
嘉嘉用湯匙把嫣夾到自己碗裡的胡蘿蔔舀出來,放到了我碗裡——她最不喜歡吃的就是胡蘿蔔!然後心虛地偷瞄了下嫣。小傢伙立場堅定,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引誘哄嚇,都動搖不了她對胡蘿蔔的拒絕。我伸手抹去了她粘在嘴角的一顆米粒兒,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吃飯,心底有一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著:寶貝兒,為了你,我絕不會放棄!
摟著女兒看了一會兒動畫片,嫣過來領她去洗澡。嘉嘉在浴室裡“咯咯”地大聲笑著,水聲也從裡面傳出來,女兒喜歡玩兒水,每次洗澡都撲騰得浴室裡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嫣的電腦開著,放在臥室的床上。我過去,看到右下角QQ的圖示閃動著,猶豫了一下,用滑鼠點開了。
西洋鏡(670****76)21:19:26在不在?
嫣的QQ是隱身狀態,訊息是發過來已經十幾分鍾了,在帶嘉嘉去洗澡之前她一定看到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點開。突然覺得這是個契機——雖然我還沒準備好,可自己明白,一定要面對這一天……
壓制著想要罵人的衝動,把西洋鏡的簽名備註修改了一下,變成“刪掉這個人”。我想給嫣一個暗示,我希望她能懂!
回到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