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機械地按動著手裡的遙控器,不斷地換臺,人卻是麻木著,有點無所適從。
哄睡了嘉嘉,嫣才回到床上,大概看到了螢幕上我點開的對話方塊,人就愣了一下,朝我看了一眼。我假裝看電視,努力讓自己顯得儘量平靜,眼角的餘光卻注意著她。
嫣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抱著膝蓋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床上,呆呆地對著螢幕。我突然間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選擇這個時候對她暗示。潛意識中,我似乎希望這件事越晚攤牌越好,如果可以,我寧願永遠都不要提起。
我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我害怕事情會向著我最不希望那方面發展,如果嫣坦然對我承認……如果嫣決定離開——我該怎麼辦?
好像過了很久,嫣從床上下來走到我前面,從茶几上拿了個杯子倒水。她手抖得厲害,似乎連杯子也沒法拿穩,人恍恍惚惚著,水已經溢位來了,她還不知道,繼續在倒。冒著熱氣的水從茶几上流下來,一直流到我的腿上,把褲角溼了一大片。
我叫了她一聲,她被嚇得全身猛地一震,“啪”的一聲杯子落在茶几上,碎裂開來。這時候人好像才醒悟過來,手忙腳亂地放下水壺拿東西來擦,水壺沒放穩也倒了。她手足無措地用毛巾在我腿上擦拭,嘴裡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站起來,跺了跺腳,輕描淡寫地說沒事水不燙。嫣還是用快要哭的腔調對我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看著她那副樣子我說不出的心疼,扶住了她的肩膀柔聲安慰:“不要緊,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好好的。”
沒想到我說了這句話以後嫣突然哭了出來,眼淚泉水一樣不斷地流著,我用手給她擦,那眼淚卻止也止不住,剛擦掉馬上又湧出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哭過,可奇怪的是我沒有一點詫異,甚至有一絲找回從前的欣慰。這個時候是她需要我的時候,我能真切地感覺到她對我的依戀,瞬間,沒有想別的,只想把她抱在懷裡好好安慰好好的疼愛,不讓她再這麼彷徨無助!
擁著她走進臥室,讓她坐在床邊。我出去給她倒了杯水過來,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嫣已經把自己埋到了被子裡面,蜷縮成一團,身體伴隨著她的哭聲不斷地抽動著。我過去,在她身上輕輕地拍了拍,然後去掀被子,可被子被她緊緊地裹在身上,根本沒有辦法看到她的臉。
我安靜地坐在她身邊,捧著手裡的水杯,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也許我在等她,等她哭過了,平靜了,然後告訴我一些事情。儘管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好了接受的準備,可是如果她肯說,我就聽,那怕會心如刀割,那怕是痛不欲生!
嫣一直在哭,彷彿沒打算停下來,用抽噎著的語調反覆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好像除了這句話,已經沒有別的話可說。我沒有說話,感覺著掌中水杯裡的水溫一點一點消失,就像是我的曾經的憤怒。沉默代表了我的原諒,我說不出“我原諒你”這四個字,那是我人生中最後的尊嚴,說了那句話,就意味著一種徹底的拋棄。我用這樣的方式原諒你,我的妻子,希望你可以明白。
夜漸漸深了,外面客廳的電視依舊在播放著,不斷變換的光線投射在臥室門口光滑潔淨的地板上,模糊而扭曲,依稀可辨的畫面,詭異得似乎是在演出一幕離奇的荒誕劇。
嫣已經安靜了,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小床上嘉嘉翻了個身,把腳翹著搭在床邊的護欄上。我放下水杯走過去,小心地把她的腿放回去,用毛毯蓋好。這時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有些麻木和痠痛,我雙手按在床沿上,仔細地看著睡夢中的女兒,安靜祥和的臉如同天使,手指含在嘴裡,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地顫動一下。俯身想去親一下她的小臉兒,摸了摸自己嘴上的胡茬,忍住了。
關了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