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無聲地放到了師映川的頭頂,師映川見狀,感覺到頭頂那隻手傳遞過來的溫度,眼睛就不自覺地微微眯了起來,臉上現出一抹極複雜又極懷念的表情,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連江樓亦是靜靜無言,一縷真氣卻已從他的掌心透出,直接鑽入師映川的體內,片刻之後,連江樓忽然收回了手,隨後幾根白皙的手指在師映川頸間某處輕輕一按,幾次呼吸之後就又收了手,直到這時,連江樓端然嚴正的面孔上才稍微軟化了些許,嘴角扯出的線條也加深了幾分,這時男子終於唇齒微啟,平平淡淡地道:“……不錯!這兩年來,你的修為長進了不少!”
這就是毫不掩飾的讚許了,說明連江樓很是滿意,這個男人向來賞罰分明,師映川自幼受到的懲罰不在少數,但同樣的,如果他做得很好,那麼連江樓也從來不吝於讚賞,但此時師映川在聽到男子這放在以前定然會讓自己高興半天的評價之後,卻並沒有什麼雀躍的感覺,相反,他跪直了身子,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了出來,眼眶卻是微微紅了,抬起臉來與男子的目光對上,此時此刻,他的全副心神都盡數集中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上,不可剝離,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與事,在一時的混亂之下,無數念頭就好象雨後春筍一般,層出不窮,這些念頭在腦子裡飛速地轉動著,然後歸於寂滅,他本來可以有無數種方式來做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回應,可是當他真的面對連江樓時,他卻一個字也難以說出來,因此就見師映川緊緊地抿起了嘴唇,一言不發地直挺挺跪著,半晌,師映川才好象是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他伏身深深叩了一個頭,這一刻他不需要刻意地遮掩自己的內心,也完全不需要這樣做,這讓他全心全意地放鬆了自己,啞聲道:“……不肖之徒映川,向師尊請罪!”
連江樓看著少年這個樣子,面上表情不變,不過卻是右手伸出去直接捏住了少年的下巴,然後抬起,令師映川不得不看著他,連江樓雙目如電,說道:“當年你已託人帶了口信,說明自己要外出歷練,如此,便不算私自不告而去,而如今你回到宗門,修為亦是大進,既然這般,又何罪之有?堂堂男兒,休要在我面前做這等婦人忸怩之態,起來!”
男子低沉純正的嗓音清晰灌入耳中,如同黃鐘大呂一般,這聲音不大,也不甚嚴厲,然而卻令整個大殿內的空氣都微微震盪起來,宛若驚雷,師映川眼皮一跳,猛地挺直了身體,大聲道:“……是!”話音未落,已迅速站起身來,這時連江樓卻忽然轉過身去,負手淡淡說道:“你師祖的事情原本就與你無關,他求仁得仁,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師尊他自己的選擇,即使沒有你,澹臺道齊也終會與他相見,做個了結,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此事任何人都不會怪你,我也不會,你不必心懷內疚,更不必覺得無顏見我。”
師映川神色黯然,垂手不語,片刻之後,才幽幽道:“師尊說的意思我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一想到師祖他……我終究心裡不好受。”連江樓似是不以為意,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迴圈,更何況你師祖雖然並無音信,也未必就是隕落。”男子說到這裡,頓一頓,然後平淡的語氣之中就彷彿多了些什麼:“……這兩年裡,你在外可還順利。”
師映川的喉頭突然發緊,發澀,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還好。”連江樓背對著師映川,因此只能看到男子那頎長修高的背影,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他說道:“當初我不是沒有辦法可以尋你回來,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你既然有心錘鍊自己,去追求另一種生活,我自然不會阻攔,如今你既然平安歸來,就是給我的最好答覆。”
這番話聽起來很是平淡,但對於連江樓一貫的性情來說,已是相當罕見,師映川聞言,先是一呆,他抬起眼睛怔怔看著連江樓的背影,緊接著,卻是被這番話引動了情緒,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從心間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