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靠近封鬱的身側,鸞鳳便被捲入了夢龍的狂風驟雨中,兩劍廝磨混戰了片刻,封鬱手腕驟然一壓,以蠻力逼著鸞鳳的劍尖下潛。蓮兮還不及挽劍再戰,已被封鬱白袖一展,攔腰擁進懷中。
她被他牢牢鎖在雙臂間,微微發汗的背脊抵在他的胸膛間,是堅實可靠的觸感。
蓮兮晝夜飲酒昏睡,身子惰怠成性,稍與封鬱比試了半刻就已疲憊不堪。先前灌下的半壇紅顏醉在肚裡蒸騰起熏熏酒氣,隨著她上竄下跳的劇烈動彈,這時全融進了血脈裡,流轉於全身,令她燥熱不安,唯有緊貼著他的身子,才能讓她覺著些許清涼。
像是飛倦的鳥兒,她握著鸞鳳的手鬆懈地垂下,再也不想掙扎了。
封鬱的下巴靠在她的發頂上,淺淺的喘息竄進她的髮間,搔起陣陣痕癢。
她伸手想撓,剛一抬手就被封鬱扣緊了雙腕。
他將夢龍塞進她的左手,暗啞說:“別走。”
左手夢龍,右手鸞鳳,不過是延續了數千年的常態罷了,卻在這一剎那讓她莫名感動。
深冬裡與封鬱分別後,轉眼已是炎夏。
她曾對他有過埋怨,恨不能逮著他拳打腳踢千刀萬剮。她曾對他有過懷疑,恨不能揪住他的衣領將一切問個水落石出。可當她終於能真切地抓住他的衣袖,那徘徊了太久的千言萬語,卻已然熬成了蜜糖糊糊。任她如何牽扯,卻只能扯出一絲綿長的糖線,粘稠又頑固,最終只在嘴中盤踞成了相思。
他曾為誰動情?他心中裝著的人是誰?他對她抱著怎樣的居心?
只因這一刻他與她看著同樣的風景,只因這一刻眼前身後都是她夢中的風景,只因這一刻他憑欄懷抱著的人,是她。
所以,她再不願糾纏那些疑惑,只想沉默地貪享這一刻,靜好的時光。
“你在……哭麼?”封鬱看不見蓮兮的神情,卻感覺到了她的顫抖,於是將她懷抱得更緊了些,笑道:“你小時候打不贏別人也喜歡哭鼻子,那時我看著便想,這傢伙明明是女孩兒,卻為何這樣爭強好勝?”
那是蓮兮自己都已淡忘的從前,他卻信口拈來。她總是坐在哪裡偷偷地抹眼淚,是怎樣不服氣地嘟著小嘴,又是拿怎樣的汙言穢語來罵人,他一一描繪得詳細,彷彿是見過千萬次的情景,早已熟稔於心。
封鬱在她的頭頂說得起勁,她卻淚流不止,顫抖得愈發厲害。
他笑了笑,說:“傻丫頭,有什麼可哭的。我也不是存心偷學你們東海的劍訣,只是看得久了,自然而然有幾分心得了。等你活到我這把年紀了,自然比我更強些。”
“看得久了?有多久?”她怔怔問。
封鬱幽幽嘆了一氣,答非所問道:“若不是封著言咒,站在這裡本該能看見玉茗閣的後壁。”
他輕笑著又說:“很久很久以前,我夢見過一個黃衣女子,她站在幽深的海底手掬一捧碎碎的桂花,笑著朝我遞來。海底深處怎會有桂花呢?想來也不過是個荒誕不經的夢罷了。誰知後來,那捧花含笑的女子卻夜夜闖入我的夢中,每每向我遞花時,嘴間一開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麼……”
封鬱的聲音泠泠如漱玉動聽,與黏膩的夏風一同匯入耳際,是恰到好處的溫柔。蓮兮靠在他的胸前,默無聲息地聽著他的故事,眼角的殘淚被風吹得乾涸。
“夢境本就是縹緲無義的,可那時的我懵懂不知事,執意想知道她究竟想對我說什麼。於是,我花費了漫長的年歲,向眾多仙友求學卦數和演算之法。終有一日,當我卜問上蒼時,夢不再是夢,她的話化為天諭傳入我的耳中,卻只有簡單的兩字。”
蓮兮遲疑問道:“是……什麼?”
封鬱側過頭,雙唇緊貼在她的耳廓間,徐徐吐字:“等我。”
這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