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多戶人家,橫穿著很直的一道街。從這頭一眼望到那頭;哪有什麼買賣,只不過寥寥三五家小鋪罷了。靠街南一家門口,挑出來一支笊籬,上綴紅布條,石灰牆上寫著四個大字:“汪家老店”;字跡已然模糊不清了。
四個人本分兩撥,到了這時,不覺湊到一處,東尋西覓,要找個打尖的飯鋪茶館;卻沒有找到。在汪家老店對面路旁,倒看見一家老虎灶,帶賣米酒。喬茂湊過去問道:“借光二哥,苦水鋪離這裡有多遠?”賣酒的抬頭看了看喬茂道:“由這裡奔西北,還有五十多里哩。”魏廉又問:“大哥費心,這裡有小飯鋪沒有?”賣酒的用手向西邊一指,四個人順著方向尋過去,原來就是那個汪家老店。四個人雖然嫌髒,也是沒法;相偕著才走進店門,立刻“哄”的一聲,飛起一群蒼蠅來,更有一陣馬糞氣味,衝入鼻端。裡面走出一個像害黃病的店夥,問客人是住店,還是吃飯?周季龍等全不願在這裡落店,就說是打尖吃飯。
店夥把四人讓到飯座上。天氣正熱,又挨著廚灶,熱氣撲面,令人喘不過氣來。閔成梁很胖,頭一個受不住,就問:“有單間沒有?給我們開一個。”店夥說:“有。”又把四人殷殷的領到一個單間屋內。這屋又潮又暗,只有一張桌、兩個凳,一架木床支著破蚊帳,七穿八洞,很有年代了。紫旋風閔成梁催店夥打洗臉水沏茶,一面吃茶,一面要菜,這裡的鮮魚很現成;四個人要了兩大盤煎魚和炒筍、鹽蛋、鹽豆等物。跟蒼蠅打著架,胡亂吃了一飽。(葉批:奇句。)
鐵矛周季龍喝著酒,向店夥打聽附近的地名。店夥說:“這裡叫馮家塘。李家集離這裡只有十八里。苦水鋪距此較遠,還有四五十里,須經過風翅崗、藥王廟、盧家橋、鬼門關等地。”喬茂一聽“鬼門關”三個字,心中一動,睜著醉眼,把店夥盯了半晌,倒把店夥看毛了。
喬茂道:“好難聽的地名,卻是為何叫鬼門關呢?莫非是常鬧鬼麼?”
店夥笑道:“鬼門關這個地方,倒從來沒鬧過鬼。不過那裡是個高土坡,又挨著個泥塘;牲口、車輛走到那裡,一個不小心就溜下來,陷入泥塘裡了。因此人們管它叫鬼門關,無非是說那裡很難走罷了。有一年,一頭水牛驚了,竟奔陷在泥塘裡;越掙越陷,那牛瞪著眼‘哞哞’的直叫,人們也不敢下去救。等到牛的主人向鄰近人家借來板子,設法搭救,時間已經晚了,活活一條牛陷死在泥塘裡面了。這泥塘又是個臭坑,又是個要道,上面只架著一個小竹橋,很不好走,所以人們就管它叫鬼門關。”
喬茂打聽了一回,看看天色不早,可是都不願在這裡住下。算還飯帳,四個一商量,還是趕到李家集再落店。四個人出離汪家店,走出村口沒多遠,忽然聽見背後一陣馬蹄聲。
四人急急的回頭一看,只見從岔路上奔來一匹馬。馬上的乘客是一箇中年人,穿一身土布短衣服,手裡擎著馬棒,背上揹著一個黃包裹,風馳電掣的奔來。到了四人身邊,便把韁繩一勒,牲口放緩了,竟從四人旁邊走過去;卻又回頭把四人打量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眼。然後這人把馬韁一抖,馬棒一揮,策馬飛跑起來。一霎時抹過莊稼地,奔西北走下去了。
訪鏢的四個人相顧愕然。這樣一個荒村野鎮,又不是正路,不會有驛卒走過的。這個騎馬的人神情很昂藏,令人一望而知是江湖上的人物。而且奇怪的是這人走過去好遠了,還是扭著頭往回看。這個人是做什麼的呢?幾個人都把眼神直送過去;唯有九股煙喬茂,一看見這匹馬,立刻將手中拿著做扇子用的破草帽,往頭上一扣,把上半邊臉遮住,又把頭扭到一邊去。
等到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