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會,這麼想來,也是矛盾。
這時,外頭似乎飄起了一點細雨。它勾頭朝著花牆子裡頭問了一聲:“咦,外頭下小雨了,晚上那個會還能有嗎?”裡頭人答:“晚上不會有雨,下午就能停了,這雨小得很,下午地一干,到天一黑,燈一上,你那個會跑不了。”它問:“你怎麼知道?”裡頭人答:“我就是知道。”它答:“哦。”
這時腳也泡夠了時候,就提起雙腳,拿帕子抹乾,還知會里頭人說它泡完了。裡頭人應了聲,就下了榻出來外邊這間正間。它一見他走來,肩頭還不明所以地顫了一下,與鯀瞥見,講:“怕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又不是出來撓你身上癢癢的。”它哦了一聲,就繞過他走去窗子邊上,坐倚憑欄,看景去了。
外頭這雨是場小雨,雨絲細如牛毫,又全無份量,飄得跟絲絮似的。外頭的整副景都像蒙上了一層霧,透過這雨幕看景象,遠處沒有一樣是清晰可辨的,遠處江上煙靄迷濛,只能見幾艘色彩明豔的油板畫舫在這下游處的江上浮著。此處盈袖莊是建在江濱,天字一號對著的是寧謐的後院,避開了前頭那條街那一側的吵嚷。後院裡春花已落,只是未盡。低頭看去,有樹幕濃綠,也是,夏日裡總是綠意多而繁花少,許多花都禁不住熱,無奈地謝了去,花瓣錦重重地落了一地,再被這初夏的雨水一攪和,就全融入了泥濘裡去。
這芝盯著窗外的那片泥地與殘紅,而與鯀則剛移走了那桶靈芝浴足水,一併捎去的還有書信一封。昨日鶴翁傳來書信,問他這兩日都跑去了哪裡,怎麼全然不見人影兒。他今日便回說,他正於人類城邑中閒晃盪,一面看看世情,一面看看新鮮熱鬧,說他明或後日一得閒便會回去探望一下他的。鶴翁捎來的書信上還讓他好生謝謝他那位靈芝朋友,說他靈芝朋友給的水都靈驗極了,比符水都靈光,說他估摸著再有個十天半月便能好利索了,現如今痛是不痛了,只是下地走走時還是能感到腳上那處傷沒有好全。與鯀就讓他安心養傷。
與鯀移完了水與書信,抬頭就見瑞草正看著窗外,他曉得這株芝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傷春悲秋的情懷。他走過去視窗,見外頭黑泥與殘紅交融於一處,又見它就盯著那黑與紅凝視頗久,不禁有些奇,想著莫非這芝轉了性情了,看著這片殘花景象還不免感懷起來了?再一看它的神色,還確實有些凝重,便問它:“你想什麼呢?想這麼久也不動彈?”它答:“我就在想,這地下午幹得了嗎?”
一聽這話,與鯀倒也不懸心了,這芝還是這芝。
這芝抬眼望他,講:“晚上真要去嗎?你的傷?”他斜它一眼:“你少假惺惺的,明明想去得不得了,還做一副關心我的模樣給誰看?”它沒睬他,想不想去是一回事,關不關心他又是另一回事,這哪裡有假惺惺,大不了就是不去,聽他之前說過的話中意思,應該是不會再要燉了自己了吧?那若是自己修得好的話,少說也有好幾個千年能活,到時候什麼樣的“會”見不著、去不了呢?這哪裡還急在這一時。
他見它都不理會人了,就也坐去它身旁,說:“不會這就氣上了吧?”它講:“哪裡有氣上?懶得理會你罷了。”他講:“你這才跟我處了幾天哪?這就懶得理會我了?”它講:“也沒有,你別煩我。”與鯀心裡想了句:這死德性,便也沒有再煩它,而是揀了本書,坐檯子旁看了起來。
其實這芝這兩日總覺得身子怪怪的,一被他碰到就覺得奇怪,它自己這兩日下來都覺得自己也是快積有內傷了,這會兒才坐在這兒懶洋洋地不愛動彈,也怕他靠近。與鯀其實心裡也清楚它這兩晚下來是怕了他,便也算是識趣兒,並沒有有意靠著它叫它倉皇不安。也因此,這一整日他都是相當安分地在看書。而它白日裡,早上是在視窗坐著,透過外頭霏霏雨絲,胡亂看著、忖度著些心思,晌午時也是在這處房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