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況你又怎會不知?我自幼體弱,是個藥罐子,就是因為不能向姐姐一樣歡笑蹦跳,我才會悶在屋子裡看書,只有書不會不理我。當年邂逅相王,我像天下所有懷春的少女一般期盼著甜美的愛情,可是姐姐一席話卻點醒了我。我沉默寡言,根本不懂男人的心思,怎能留住他的心?何況以我病弱之軀,根本就不能誕下孩子,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我又怎麼配得上如芝蘭玉樹般的他呢?”
淼又憐又氣,一把握住竇姨的胳膊,道:“你為什麼不問問相王的意思呢?他是不是在乎有沒有孩子,是不是喜歡單純善良的你?相王恬淡閒逸的性子,他是不是會更喜歡沉靜內斂的你?當初相王提親的物件是你啊,為什麼你連試都不試就認定他只是看上了你的美貌?即使你認定自己留不住他的心,獨自痛苦的幾十年,為什麼不陪伴在他的身邊,默默的支援他、關心他,遠比你這樣愛慕他要幸福的多啊!”
竇姨怔住,愣愣的看著她,淚水漸止,臉色卻蒼白如紙。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低嘆:“原來我是被自己的虛榮心矇蔽了自己的真心。怕自己的不足以打動他的心,害怕被他拋棄,害怕看到他漠視的眼神。所以連努力的勇氣都沒有,就放棄了。是我自己放開了屬於我自己的幸福,是我的自以為是讓我走上了這條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竇姨緩緩閉上眼,仰面倒下——
大夫走後,鳳姨一直守著竇姨,寸步不離。
淼自責的看著臉如死灰一般的竇姨,心如刀絞。痛恨自己不該胡說八道,不該揭開竇姨心上最痛的傷疤。望著油盡燈枯的竇姨,淼只想著為她完成最後的心願,轉身跑了出去。
五更已過,李隆基已起身準備上朝。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自己的寢室休息,身邊只留王毛仲伺候,剛剛換好衣服,淼就直衝了進來。李隆基略顯尷尬的偏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別處。
淼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拉。“你快跟我走,見竇姨最後一面。”
李隆基渾身一震,下意識的甩開了淼,冷笑道:“怎麼可能?她昨日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她是想騙我去看她嗎?我要上朝,就要晚了,有什麼事等我下朝回來再說。”
淼知道他誤會很深,急急解釋:“你誤會竇姨了。當年先認識相王的人是竇姨,相王要娶的人也是她,是你母親頂替了竇姨,設計她遠嫁,害她——”
“啪”一聲響,李隆基怒瞪著她,喝道:“你是什麼身份,膽敢在我面前詆譭我的母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我告訴你,我不想再聽見關於她的任何事,我也不想見你!”說完甩袖而去。
淼捂著自己麻木的臉頰,腦袋一片混亂,可是沒等她理清思緒,人已經追了出去。“你去看看她吧,她在這世上最不放心的只有你啊!這麼多年來,你會不懂她的心嗎?她的眼裡心裡,你就是她的兒子啊!”眼見著李隆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淼痛恨自己言辭過激。可是,她不能讓竇姨含恨而終,她最想見人還有他!
二月底的凌晨,天氣仍透著涼意。淼卻站在薄霧中半個時辰,紋絲不動。相王府門衛森嚴,她不得而入,那她就在門外等。
親兵前前後後護衛著一家馬車緩緩駛出,淼欣喜的跑了過去,卻被親兵擋在外面。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大叫道:“相王殿下,我是臨淄王府奴婢,竇夫人病危,萬望您能移駕見她最後一面。相王殿下,念在她是您妻妹的情分上,去見她一面吧。”
親兵急忙捂住她的嘴,連打帶拖的將她拉到一邊,正要教訓,卻見一個月牙白色的男人站在薄霧中,身影竟如此悲慼。
一路上,相王沉默無言,依舊是他平日恬淡隨性的樣子,眼中沒有波瀾,一如平靜的池水。
步進小院時,院外的三郎四郎五郎的隨送急急向相王行禮。淼的心突然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