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肅觀的聲音不自覺地發抖,雖然這話只區區四字,卻花了好大的氣力才說出口。
天絕僧微笑道:“‘他’,便是朱炎。前朝的武英皇帝。”楊肅觀啊的一聲,往後倒退一步,砰地一聲,後背已撞上了壁板。
天絕僧又道:“亂世再起,卻非無解。世間唯有‘他’,方能扭轉全域性,令反逆再次偃旗息鼓;也只有‘他’,才能定國鎮魂,令怒蒼梟雄再為朝廷所用。”
他頓了頓,又道:“此人藏身達摩院的秘密,舉世合你我在內,只三人知曉。此事甚為隱密。連你方丈師兄也不得而知。時機不到,萬萬不可外傳。”
楊肅觀縱然生性精明,等閒不露心情,此時聽了這個秘密,冷汗涔下,呼吸更是粗重起來。他吞了口唾沫,極力遏止激動,低聲說道:“師父,此間大計牽涉過大,徒兒雖然愚魯,也知權臣手段可畏,請您務必謹慎從事。”他一字一緩,只想全力勸說。
天絕僧見他面色慘白,知道他心中另有疑慮,當下安慰道:“你別擔憂,為師自有妙計。來,看那兒……”伸手出去,指向對面一處壁板,楊肅觀順指回望,赫見牆上掛著一面黃榜,上書景福宮三字。楊肅觀大驚道:“師父!您……您要將‘他’交給太后?”
天絕僧頷首道:“正是如此。等太后下旨調停,定下朱炎皇太兄聖名,從此景泰解開心腹之患,必能重起仁治,朝中群小自也無所造業了。”他緩緩起身,輕拂僧袖,道:“形勢底定,秦霸先心願了結,朝廷也能以‘徵西大都督’之位收攬反逆,再復秦家忠義之名。師父這番苦心,還盼你能知曉……”
“徵西大都督”便是武德侯秦霸先的官職,楊肅觀聽得師父的話,竟是要平反秦霸先的冤案,再以爵位重賜秦仲海。楊肅觀茫然張口,細細推想師父的計謀,忽地之間,想起了一事,他啊地一聲,全身氣力鬆垮,登時一跤坐倒,顫聲道:“師父,不成的……不成的……他們……他們不會答應的……這會害死大家的!”他語帶悲音,心急之下,彷佛已要垂淚。
天絕僧聽他口中驚惶,連連叫喚,料知必有所懼。當下搖頭笑道:“江充那兒莫需擔憂。此次怒蒼再起,五虎歸山,必將重創朝廷兵馬。依此天時、地利、人和,大事可為。”楊肅觀雙手揮舞,驚道:“不是江充,不是江充,師父,你會害死自己的……”
天絕僧一把扶起徒兒,溫言慰道:“別怕,凡事有師父在啊……只要收服這幫反賊,便能為天下蒼生消弭兵禍。二聖當朝,景泰知所節制,自也能成就仁君之道,何樂而不為?”
他不再勸說,左手扶著楊肅觀,右手便去發動機關,口中連連安撫:“觀兒,觀兒……你現下跟著師父,一起去見‘他’……唯有見了‘他’,天下形勢才能安定,反賊才能止滅叛心……看啊……‘他’正在等你哪……”
※※※
伴隨著師父的低沉話語,嘎嘎聲響中,暗門已然開啟。
只見地底緩緩分開,現出了一條密道。隧道幽深,望之無邊黑暗……楊肅觀望向地底深處,霎時之間,全身大震。
修羅王……
那神魔彷佛隱身地底,飛舞千眼千臂,正向自己招手微笑……
楊肅觀熱淚盈眶,陡然間腦中一片混亂,他面露痛苦之色,伸手掩住了右耳,跪倒在地,抱住了天絕僧的腿,悲聲道:“師父,徒兒求求你……不要……不要下去……”
天絕僧扶起了徒弟,微笑道:“別怕……你不是要做修羅王麼?見了‘他’,二十年來的孽因業果便得了結啊!等你見了‘他’,少林便能創制佛國,令天下蒼生再得福報!來……別怕……只管跟師父來……”
天絕僧低聲唸佛,好似極樂之境的天籟召喚,楊肅觀欲言又止,喉頭已感哽咽。
他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