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孤伶伶地緩緩而去。那點青痕就如潑墨畫中的一個影子,淡然得彷彿隨時會消失不見。杜沅沅的心裡微微有些發酸,眼中凝了一汪淺淺的水意。高聲喚道:“姐姐,難道進來坐一下都不能麼?”
惠貴嬪應聲回首,見到立於宮門前衣衫單薄的杜沅沅,臉上露出了笑意,立刻折身返了回來。杜沅沅快走幾步,迎上前去,緊緊握住了惠貴嬪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微笑不語。
惠貴嬪道:“你怎麼就這麼跑了出來,天這麼冷,可別著了涼。”杜沅沅輕嘆道:“姐姐好不容易來一次,卻不進來坐坐,沅沅就算是著了涼也要將姐姐追回來。快來,隨我進去吧。”說著,便將惠貴嬪拉進了宮門。
惠貴嬪坐在椅中,杜沅沅端著青花纏枝忍冬茶盞,親自捧給惠貴嬪,道:“姐姐人既來了,為何連妹妹的房門都不進?”,惠貴嬪笑得溫婉,眼神卻清亮如水,輕聲道:“我是怕妹妹還在惱我,不肯相見。何況妹妹這裡,一直是賓客盈門,姐姐不願被妹妹誤認成個錦上添花之人。”杜沅沅臉上一紅,忽然站起身來,盈盈拜倒,懇切道:“妹妹在這裡給姐姐賠禮,都是妹妹的不是。”惠貴嬪馬上起身來扶,嘆口氣道:“妹妹何需如此,姐姐怎會真的惱你。”
二人相攜著又坐回椅中,惠貴嬪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悠然道:“妹妹想是摸不透姐姐的心思吧?”杜沅沅點了點頭。惠貴嬪定定看著殿中七寶燒繪紫藤花炭爐中燒得旺旺的銀衣炭,似是突然陷入了沉思,殿內一時靜極。
良久,惠貴嬪才緩緩道:“我的父親是國子監司業,家中算得上是書香門第。我雖是女子,但家教尚且寬鬆,自幼便可讀書識字。許是看得多了,自覺得見識不似一般女子,年紀越長,心胸越是開闊。尤其是偶爾翻閱了些佛理禪機,更是心境平和,看淡了身邊的起起落落。”
杜沅沅在一旁聽著惠貴嬪的娓娓細語,知道必又是一番曲折經歷。眼中不覺帶了幾分憫然,惠貴嬪卻微微一笑,繼續道:“做為一個六品京官家的女兒,入宮選秀是註定了的。可我想,那又有什麼妨礙,無論在哪裡,只要心境平和,有何不可。於是,我便以秀女身份入了宮。當時便抱定了入選也好,落選也罷的心思,並不十分看重。令人意外的是,聖上親選,我竟然被欽點,越級晉封了順儀。此後,我便時常伴與皇上身邊,旁人都道我恩寵隆盛。只有我自己心裡清楚,皇上對我的寵愛,只不過是看我性子平和清淡,相處起來自在隨意罷了。而我所求的,也只是平靜的日子,並不圖什麼順儀、貴嬪的虛名。但是,在這宮裡,就算被皇上多看一眼,也會成為眾矢之的,何況象我這樣的風光。我那可憐的孩兒,也因此而失去。”說到這,惠貴嬪的眼中忽然露出深切的哀傷,這是杜沅沅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惠貴嬪搖了搖頭,似是要甩掉剛剛的哀切,接道:“我後來想,失去了也好,在這個步步危機的地方,他的出世未必就是幸福。後來,皇上也漸漸疏遠了我。我並不難過,反而慶幸一切又歸於平靜。這些年來,看了太多悲歡,今日的隆盛,也許就是明日的黃花。唯有置身事外,才能安然而過。如今,鴻慶宮中的一方小小天地,我已足矣!”
杜沅沅聽了惠貴嬪這一番話,不覺痴了半晌。宮中女子多為君王恩寵爭得你死我活,在這樣一個齊聚了天下權勢與富貴的地方,竟會有一個心境如此超然的女子,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難怪鴻慶宮中自成一格,一派迥異景象。
惠貴嬪唇角含笑,卻彷彿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