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推門進去,僅憑記憶一步一步走到裡面的圓桌面,隨意的挑了張凳子坐下,素手一揚,打落髮間兩隻鳳釵。
釵環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頭上如墨的髮絲便就勢散落下來,她雙手抱頭坐在桌旁便不再動彈。
藍月仙的用心和手段她是知道的,並且這樣的事情也一早就在她的防範之中,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卻不想最後還是百密一疏,出了這樣的紕漏。
即使真正受傷的人不是秦宣,但是在這一天一夜之間,她還是覺得彷彿又經歷了一遍前世那些殘忍的足跡,驚懼絕望,被親人遺棄背叛之後的痛苦,尤其是站在景帝面前和他針鋒相對、據理力爭的那個時候——
其他所有人的敵對和仇視她都能坦然面對,唯獨景帝這般置身事外的態度,讓她忍受不了。
那是她的父親,就算只為了秦宣她也不能將他怎樣,可是每每面對這樣一個父親,她都有種難以自控的憎惡和仇恨,彷彿壓抑不住的想要爆發。
前世逼死她的母親,這一世幾次三番對他們姐弟的生死不聞不問,這樣的人呵——
偏偏就是她的父親!
一個人在黑暗中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至窗欞上照下的月影也淡了,身後靠著牆角上的那盞宮燈被人無聲無息的點燃。
秦菁仍是雙目緊閉抱頭坐在桌前,聲音沙啞道:“你來了?”
“嗯!”夜色寧靜,就連白奕的聲音也顯得很輕,他從後面慢慢的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拉過她的手。
秦菁緩緩的抬頭,雖然燈光昏暗,睜眼時她還是被這光線刺了一下,稍稍偏過頭去躲避。
黑色的髮絲披散肩頭,遮掩住她大半素顏的面孔,白奕探手攏了她將她拉坐在自己懷裡,哄孩子一般修長指尖穿過她的黑髮,用力的將她蒼白的臉孔壓靠在自己唇邊。
“是我不好,不該留下你,一個人離開!”他的聲音細弱又帶了明顯的顫抖,說不上是憤怒還是惱恨。
這件事,原就不是他的錯,可是卻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猶且帶著病痛的緣故,聽著耳畔他這般柔軟的聲音,偽裝了整整一天之後,秦菁忽然就莫名落下淚來。
溫熱帶著鹹澀味道的液體自她眼眶中緩緩滑落,蔓延過臉頰,灑落在白奕的唇邊。
白奕的身子劇烈一震,皺了眉緩緩的抬頭看向她。
“白奕你說得對,這世界上的變數太多,不是你的錯,而是我欠缺考慮的地方太多。”秦菁的臉上卻是帶了笑,她那笑顏極盛,就那般無遮無攔的看著他,“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我自己選的,可是到頭來這分量好像遠遠超出我的想象了,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要這樣,你只是太累了。”白奕的目光中有些水潤的微光閃過,雙手捧著她蒼白的臉孔一點一點吻幹她臉上淚痕,“實在覺得辛苦,就什麼都不要再想了,安心的休息一陣,剩下的事我幫你做完!”
他的聲音不高,也見得有多少剛毅和狂放,只是字字句句纏綿入骨,硬是會讓她深信不疑。
秦菁破涕為笑,猶且沙啞的聲音裡便是帶了絲玩笑的味道:“這件事,我去做是據理力爭,不一定是錯;你做了,就是亂臣賊子,錯的離譜!”
她的指尖在他面上游魚一般緩緩觸控著掃過他的眉峰,目光點點迷離的看著他的眼睛,神色間有種倦懶的嫵媚。
白奕心跳一滯,忽而覺得自己就這麼陷進了她柔和的眼波里。
“我的面前沒有對錯,只有你!”他這般回她,“有些事——”
“我知道!”秦菁忽而出聲打斷他的話,指尖輕點壓住他的唇,因為頭天夜裡的高熱還沒有完全撒去,此時她指尖的溫度還有些微微發燙。
兩個人,四目相對,面對她生平頭一次含情脈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