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朋友送上一句祝福嗎?”
那一刻,薛沁覺得,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孔繁嗣,冰冷,刻毒。她所認識的是孔先生,是那個在她面前風趣幽默、寬厚深情的強勢男子,而不是眼前這個陌生到讓她充滿恐懼的孔繁嗣。
“秦姐姐,你說的是對的。”滾燙的湯麵早已端上來了,然而薛沁一直沒有動筷,任憑那碗麵在她面前放到沒有一絲熱氣。她垂著頭,五官黯淡的掩藏在長髮的陰影裡——孔繁嗣喜歡長髮,她就不再剪短頭髮——聲氣低微的道,“可是我沒辦法怪他,也許在你眼裡,是他一直勾著我,可我清楚,我是自願上他的當的。”怨不了他把她當傻子耍。
秦蔓芸坐在一邊,如鯁在喉,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她忽然想起有一晚她們擠在梧桐苑的一張床上促膝夜談,她問薛沁,有沒有喜歡的人。也許夜色的遮掩讓薛沁脫去了白日裡的怯懦,帳子裡明明沒有光,她的眼睛卻那麼亮。秦蔓芸永遠記得那一刻,身邊的女孩溫柔而滿足的笑著道,她喜歡孔先生,只是這樣遠遠的看著就很好。
那時候她們都還未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那時候她們不知道有些願望不實現要比實現了好。年少時最初也最牽動人心的愛,離散後留下的刻痕也會是最深的。
第二日清晨,薛沁剪短了長髮,看起來又是與從前別無二致的那個薛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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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日,隔壁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巨大嘈雜的樂聲,夾雜著一些哭聲和模糊的人聲。羅副官出門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隔壁的家主蘇清讓病逝了。薛家與蘇家平日裡有些往來,薛鴻霖於情於理都該登門弔唁一番。誰知他帶著秦蔓芸才進靈堂,還未與蘇清讓留下的遺孀許太太說上幾句話,一夥人就在一對中年夫妻的帶領下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老父屍骨未寒,已長成的孩子就要與年輕後母分家產——世間屢見不鮮的事件。薛鴻霖只得帶著秦蔓芸折回了梧葉別院,臨走時,秦蔓芸見那許太太雖然眼底還帶淚,對上那對繼子夫妻倒是一點不畏懼的樣子,想來應該不會太吃虧,於是心中稍安了些。
這一日是個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二人慢慢走回自家院中,望著冬日暖陽穿過稀疏的樹影投在地上,不由在掉光了葉子的白玉蘭樹下駐足。
“潤之,全唐詩裡有首詩——”
“你知道我不愛讀這些。”
“知道你讀書少,我念給你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我從前並不覺得如何,這兩年卻漸漸有些感悟了,這詩裡講的真是世上最悲哀的一件事。人一輩子能遇見的不過就那麼些人,能產生好感的人也許很多,最終能走到一起的人卻寥寥。在遇見最終的那個人之前,我們並不能知道對方到底身在何處,是英俊還是醜陋,是健康還是疾病纏身,甚至那人因為在世間等得太久而老到死去了呢。愛情真是最不可捉摸的事,可我們依然會為了這一點不可捉摸的愛奮不顧身。”
“蔓芸,我們不一樣。”
“是啊,我們在恰好的年紀遇見了。”
薛鴻霖不會明白,為什麼秦蔓芸明明是含著笑望過來,他卻在她的眼睛裡看見了隱秘的憂傷。他們本應阻隔在各自的時空裡,各自體味悲歡離合,然後生老病死,註定耗盡一生壽元尋尋覓覓都不可能相愛相擁。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命運的奇蹟。
作者有話要說: 不,你們的相遇,是作者的腦洞。
☆、第三十四章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修了下最後幾段。
快結尾了卡的不像話,唉。
南城薛府,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了大門口。副駕駛座上的青年率先下車,繞到車身另一側為車內人開了車門,隨後恭敬等在一邊,車內很快走出一個斂眉肅目的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