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這一大早出現在薛府門口的二人正是薛鴻霖和羅副官,他們並未在門口逗留,略交談了幾句便一前一後的相繼入了府。
今日是元宵節,薛鴻霖本與秦蔓芸說定一起出外遊玩,不料顧副官來的更早——薛司令命薛鴻霖回府處理公事。前幾日薛司令便一直派人三催四請的,只是都被薛鴻霖拒了,秦蔓芸想著他們父子間若真鬧僵了也不好,雖然心內有些失望,仍溫言勸著薛鴻霖回去了,只是說好入夜後等他趕回來一起看燈。
這邊薛鴻霖進到書房裡,同樣軍裝筆挺的薛安昶薛司令將他的二兒子上下一打量,從鼻子裡冷冷哼了聲,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扔過許多份公文來。薛鴻霖懶得管他爹在想什麼,撿起公文便看了起來,書房內氣氛倒奇異的平和。想象中父子見面的火爆場面沒有出現,緊張的守在外面的羅副官、顧副官並薛司令的幾位副官都鬆了一口氣。
堆積的公文全都處理完已是近晚時分了,這還是薛鴻霖中間沒有停歇拉著羅副官一起趕出來的。薛鴻霖本想立刻趕回梧葉別院,薛司令此時倒好似來了興致,非要他留下一起吃晚飯,得到訊息趕來的董太太也一直拉著他,勸說了幾句便紅了眼眶。對著薛安昶的要求薛鴻霖尚可拒絕,對著大哥留下的遺孀那一句“不留”卻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了。算著若是路上加快速度也許回到安童古鎮還能趕上陪秦蔓芸看一會兒燈,薛鴻霖默默隨著收了淚喜笑顏開的董太太入了座。雖說今晚只是一般的家宴,董太太仍為了薛鴻霖的出席開了宴會樓頂部的“九醞廳”,整治了一大桌豐盛席面。本推脫身體不舒服說不出席的五姨太竟又來了,一件珠粉色小羊羔皮的大衣,一進門便脫了遞給她的丫頭青釉拿去掛起來。裡面是一襲立領黑色暗花光綢旗袍,領邊鑲了一圈融融的白色貂毛,襯的五姨太身段玲瓏,氣色極好,半點沒有尋常懷孕婦人的浮腫憔悴。一身絳紫色家常長袍的薛司令笑呵呵坐在主位,少了白日裡筆挺軍裝的映襯,又有這麼一位嬌花嫩柳似的姨太太在一旁,大廳吊燈的煌煌燈火下,薛安昶看起來終於如同他這個年紀的同齡人一般,露出了幾分老態。
薛鴻霖心中不知何種滋味,有些食不下咽的,加上仍惦記著在梧葉別院的秦蔓芸,菜沒吃上幾口,倒不知不覺被勸著喝下了幾大杯白酒。飯吃到一半,薛安昶的副官忽然上來,許是有些急事,薛安昶匆匆忙忙就走了。董太太起身去如廁後,大廳裡圓桌旁便只剩了五姨太阮憐珠和薛鴻霖。阮憐珠從入席起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嘴上照舊敷衍著薛安昶,眼睛卻不由己的總往薛鴻霖身上出溜。此時四下無人,她早停了筷,斜簽著身子倚坐在包裹了錦繡圖案的高背椅上,一雙蓮藕版素白嬌嫩的纖手只玩弄著衣襟前彆著的玫瑰胸針,頗有幾分幽怨哀憐的意思。薛鴻霖卻只做視而不見,斂目坐著,自顧挾菜喝酒。阮憐珠咬了唇,想碰薛鴻霖又不敢,又拿了玉蔥般的小指勾颳著紅氈桌布,幾乎要將那一塊桌布刮出花來,精心養起來的二寸來長指甲上飽滿的血紅色蔻丹像要滴落下來,半晌幽幽開口:“潤之,你也是看見了的,你爹,老了啊。”
“那麼,還要請姨娘平日裡多費心照顧。”薛鴻霖眼也不抬,淡淡答道。
阮憐珠一窒,強笑道:“是,我嫁了你爹,自然要日日守在他身邊的。可你不知道,夜裡躺在一個正在飛快老去的身體旁有多麼可怕,那身體腐朽的味道,一天比一天鬆軟、乾癟下去的肌肉,你摸過就知道,有多可怕???”她喃喃著,眼角有淚緩緩落下,兩腮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太激動,暈紅一片,顯出一種悽愴的豔麗來。“姨娘,你喝多了。”薛鴻霖皺眉,冷冷打斷。他乾脆起身出了廳,叫來了守在外面的青釉,讓她扶五姨太回房休息。
青釉有些不明所以,她取了衣服跟著薛鴻霖進來時,五姨太已經收了淚,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青釉不敢隨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