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老了。不能把自己的前途放在老同志身上。
李濟運的最低綱領和最高綱領,他暗地裡論證過無數回。哪個位置上幹幾年,如何加快步子往上走,他都細細設想過。如果天遂人願,他必定大有出息。李濟運有個習慣,每次省裡和中央換屆選舉,他都會細細研究當選人的履歷。那種上得快的年輕幹部,他會研究得更加細緻,想從字縫裡找出玄機。人家為什麼短短十幾年工夫,就從普通幹部做到了省部級?人家為什麼五十幾歲就做到了國家領導人?看到有些高階幹部,同自己的早期經歷相似,他就會信心百倍。但執行這兩個綱領,他設想的起點都是在基層,從沒想過去省裡機關。
不去了,他決定不去了。
李濟運全神貫注憧憬著美好前程,突然聽得舒瑾說:“擺樣!”
他聽得沒頭沒腦,問:“什麼擺樣?”
舒瑾本來平躺著的,聽男人這麼一說,她身子彈了一下,就背過去側臥了。李濟運頓時明白,很久沒有同老婆溫存了。舒瑾意思是說這麼一個漂亮老婆,他只放在家裡做擺樣。也真是對不住老婆,他每天都回得晚,進門就精疲力竭,哪還有那心思?
他趴了上去,吻著老婆的後頸。
二十五
可第二天,老婆又變卦了。原來舒瑾又前思後想了一晚上,覺得李濟運還是上調好處多。不是替李濟運考慮,而是為兒子。在她看來,李濟運即使留在縣裡,前景也不一定就有多好,還不如到省城去,可以把全家都帶過去,兒子就可以到省城上學,接受更好的教育。李濟運的前景是比較近的希望,兒子則是更遠的希望。更遠的希望總是顯得更大,所以才叫 “遠大理想”。眼前的希望應該讓位於長遠的希望。
又有了分歧,最近這些日子,兩口子天天為掛職的事爭吵。平日李濟運順著老婆的時候多,可這事兒他不會隨便聽她的。事關前程,女人不懂。
不過老婆可以逆,組織不可逆。有天清早,李濟運剛到辦公室,熊雄打電話讓他去說個事兒。熊雄起身給他倒茶,他忙說:“不用不用,熊書記。”
熊雄說:“我才收到的安溪鐵觀音,你嚐嚐!”
李濟運喝了一口,熊雄也端著茶杯,問他: “怎麼樣?”
李濟運說:“茶您是內行,我只是覺得味道不錯!”
熊雄不會找我來討論茶葉吧?李濟運正納悶著,熊雄緩緩說道:“李主任,市委組織部讓我們縣抽一位縣級領導去省裡掛職。這是全省統一部署的,上掛、下掛統籌考慮。也是巧了,前不久田廳長來的時候,我們正好說到這事。田廳長是現成的人緣,老領導對你又格外器重,我正式徵求你的意見,你考慮考慮?”
熊雄面色平和,神情仍像在品茶。李濟運聽著就明白了,所謂徵求意見只是客氣話,事實上是組織上已經決定了。他早就想好不去掛職,可這會兒熊雄找他談話,他卻找不到回絕的理由。他是個沒有太硬後臺的人,逆著組織意圖是要吃虧的。心裡卻非常的不爽,想這熊雄幹嗎硬要把他弄走?李濟運知道自己討價還價已經沒用,便說:“熊書記,如果組織上定了,我就服從!不知道是幾年?”
熊雄說:“這次省裡部署,上掛都是兩年,下掛的三年。”
李濟運馬上想到,兩年後他三十六歲,年紀不算太大。這兩年就算耽誤了,一切都還來得及。他甚至還得意自己的年輕,心裡便有幾分藐視天下的感覺,非常乾脆地說:“好吧,我去!”
李濟運爽快地答應了,熊雄反過來更加體諒人,說:“李主任,你還是考慮考慮。我只是個人想法,還沒有同幾位副書記通氣。你要是考慮好了,我就在常委會上正式建議。”
李濟運笑道:“我知道這是熊書記替我著想,我沒什麼可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