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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博淵望著面前富麗宮殿上的飛簷,出了一會神。
其實他並沒有多擔心許婧鸞,因為許璃雖性子跋扈,心思卻軟弱,亦不是真正的冷血之人,哪怕厭惡他,對許婧鸞卻有幾分真心疼愛,不會對她鸞下手。
再者許婧鸞身為女子,於許璃沒有威脅,留在手裡反而能牽制昱王府和戚家,許璃沒有道理在眼下傷害她。
他更擔心應周。
應周的狀況,自昨晚以來就很不對,雖然清晨時短暫恢復了幾分正常,卻又在剛才重新爆發。他釋放力量威懾眾人時眼中的暴躁與冷漠,是許博淵從未見過的,像一位主宰著萬物生命的暴君,隨時有可能將一切摧毀。
他想起除夕那夜,應周差點失手將奉仙宮前任總管殺死,那時候這股暴戾就已經初見苗頭,雖然被應周很快鎮壓,但應周從前根本不會如此,他曾對所有人寬容溫和,對萬物都耐心公正,從不曾因為什麼動怒,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迷失自我。
會是因為應周手腕上的詛咒嗎?
‐‐無論是不是,他想,都不能再讓應周留在宮裡了。
他已經意識到了有人想要對付應周,許璃和皇帝都是那幕後之人的棋子,應周再留在宮中,情況會越來越差,而且宮中的一切他無法掌控,若再發生除夕那夜的事情……
許博淵按了按自己的左手腕,拇指指腹緩緩描摹出印象中那法印的模樣,收尾時狠狠按了下去。
那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一次。
寢殿內。
應周指尖按在皇帝發黑的額心上,進入了皇帝的魂境。
他確實傷得不輕,以至於他竟然無法在魂境中準確找到皇帝的魂魄所在。
皇帝似乎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夢中。
應周見到了年輕時的皇帝,還未黃袍加身,看起來比現在的許璃還要年輕,還未梳冠。他在泰明殿漢白玉的臺階上,跟在一個高大的身影身後,低著頭,看起來小心翼翼,亦步亦趨。
那並非皇帝的魂魄,那是皇帝夢中的自己。
應周跟了上去。
兩人進了殿,對著高坐於龍椅上的人跪了下去,口稱&ldo;父皇。&rdo;
應周便明白過來,那站在皇帝前頭的,是曾經的昱王,許博淵的父親。
許博淵與他生得很像,眉眼、身型,甚至行禮時單膝曲地的姿勢,然而他們又截然不同,因為氣質。
昱王很愛笑,應周站在角落中靜靜看了一會,昱王嘴角一直掛著溫和的笑意,龍椅上的人問話,他便回答,語速不快不慢,胸有成竹,侃侃而談。
應周聽不懂那些&ldo;以德慎罰,堵不如疏&rdo;的言論。
但龍椅上的人顯然對他十分讚賞,撫掌大笑,道:&ldo;好,甚好,吾兒這一趟西南去得好!&rdo;
父子之間,連優秀也是相像的。
應周注意著昱王身後皇帝的表情,他也在笑,望著昱王的背影,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古怪,看起來更像是要哭。
他們離開泰明殿時,天色已經黃昏。
昱王年紀較長,已經出宮建府,皇帝尚未及冠,仍住在宮中。兩人在二道門外分手,昱王上了馬車離開。
皇帝看著那漸漸離去的馬車,而應周看著他,看著皇帝臉上的微笑漸冷,變為痛苦與怨恨,又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一聲陰測冷笑,扭頭走了。
應周快步跟上前去,卻發現皇帝竟然在哭‐‐
他背著夕陽,眼中的恨意未消,卻又無聲地淚流滿面,兩種感情矛盾交織在臉上,竟也不顯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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