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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1 / 5)

頂的幾塊瓦,也能享用到它。”

我沒有回頭,但感到他一震,忽低咳了兩聲:“我也是。”

“哦?”我坐的方位不好,是背對著他的,便爬起來換到他右側,靠著牆,抱住膝蓋,剛剛好望得到他的側臉。都說煙鎖重樓,他的眉間也有那樣深的愁,像鎖住了深門重院。

屬於他的故事很悠長,他幼年家貧,母親是最南邊的女子,生得美,後來被一個大戶人家看上去,娶了回去。頭幾年頗得寵愛,但男子翻臉無情,恩寵消弭得快,熱熱鬧鬧地迎娶了新人,將她逐去了僻靜的小院子裡,並下令不許任何人去看她,包括他。

那時他才四歲,父親雖然不喜他的母親了,卻把他帶在身邊,還請了忠厚的老媽子服侍他。可他還是想念母親,偷偷地去小院子看她,母親卻不願連累他,總是流著淚趕他走。只有一回,是半夜了,他做了噩夢,又偷跑去找母親,咚咚咚地敲她的門,見他哭得難過,母親就留下他了。

在母親的懷中,他睡了一個好覺。後半夜醒來時,發現一束月光從天而降,四歲的男孩子被所見震懾了,鬧著要在那兒睡。母親就抱著他坐在那束瑩潤的光中,他安心了,扯住她的衣袖,睡到了日上三竿。

這是整個童年時代,他最暖和的回憶。母親染了風寒,纏綿於病榻大半年,捱到他六歲時就過世了。那是個雨天,他又去看母親,卻被迫目睹了生命中最慘痛的驚愕。母親靠在床邊,氣息全無,而漏下月光的那一處,放著一隻小木盆,雨水正從屋頂的碎瓦里不斷地落下來,在木盆裡激起晶亮的聲響。

長久以來,母親總在雨天注視著這一串串綿密的水簾,而她從不肯哭。

哭的人是他,他捂住臉,在一天一地的春雨中痛哭失聲。

母親住的小院子太破,無人幫忙修葺,她就自己動手打掃房子,拔除院落的雜草,貼窗花,種白色的香花。每次他來,這裡都是窗明几淨的,舊得很溫馨。屋頂的青瓦碎了幾塊,母親早就發現了,但他要曬月亮,她就為他留了一小塊兒天空。於是直到她臨終時,這處院子替她哭出了所有的傷心和隱忍。

我聽得心痛,探過身去找他的手:“阿白你別難過,我……”

他的手很涼,反手握住我的,唇角噙著安詳:“在她過世的好幾年裡,我都很難過,但如今我卻不難過了……她若還活著,看到我這個樣子,該更難過吧。還好,她去得早,看不到。”

4 日日花前常病酒(4)

一語未完,他又是幾聲低咳,以袖掩口俯下身體,殷紅血跡登時就滲出來,染紅了潔白衣袖。我慌了,忙抽出手,幫他按壓住太陽穴和虎口。這是一位食客告訴我的,沒想到真的管用,他的呼吸平緩了幾分,但眉頭仍蹙得很緊,我急切地問:“是誰?是誰給你下了毒?”

他面上血色盡褪,白得很枯槁,抬眸看我:“……是我後母,她想除掉我,讓我弟弟繼承大……繼承家業。”

“那可以找你談條件,玩陰的算什麼!”

“她認為殺了我才服眾,不然總是眼中釘。”他的眼瞳深黑,蓄滿了倦意,似一聲嘆息,“連我的母親都是她害死的,母親出身農家,幹慣了農活,身子很硬朗,豈會扛不過小小的風寒?十二歲時我才調查出真相,但我後母已坐穩了位置,父親不會信,信也不會多計較,畢竟母親早就不得寵了,又已死去多年。”

寂夜寒涼,我揚著頭看天空,這樣涼的月光。他握著我的手,輕聲說:“她下一步就會向我父親動手,我的時間不多了,得趕在那之前。”

“我閒人一個,你隨便使喚。”阿白的故事讓我著了涼,渾身像浸在冰水中,這是我聞所未聞的遭遇,是我十四年的人生裡聽過的最慘痛的身世。一瞬間,我諒解了初識時他所有的陰沉和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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