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劍平卻很不知情。在鬼門關前黑夜比鬥,飛豹子潛藏於半途中,攔路嘗敵;在暗影裡先和俞劍平交手。俞劍平錢鏢七擲,竟全被他接打過去。他這才仰天一笑,心滿意足。他以為俞劍平的伎倆不過如此,他這才和子母神梭武勝文商定;由武勝文出頭,代向俞氏訂期會見,由暗鬥轉為明爭。他既經嘗敵,確知自己敵得過俞劍平,確知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才挑明瞭簾。這就是他三十年來,受盡折磨,練出來的深沉見識;與當年的一團火氣迥乎不同了。可是他的性情仍然那麼剛,那麼暴。
俞劍平把飛豹子袁振武被廢的經過,和素日的為人,向在場武師約略說了。他又道:“袁師兄一離師門三十年,聲息不聞,山東江南河北久傳他已死。不想現在突然現身,竟率大眾劫鏢銀、拔鏢旗、題畫留柬,指名找尋我;做得這樣狠,顯見他是要在我身上,找補三十年前那口悶氣了。回想當年,實在是家師溺愛我這不材子,處置失當了。我們幾個同門素日都怕袁師兄,一聞廢立,都惴惴不安。內人在那時以師妹的地位,也曾極力圓場,勸過家師多少次,家師只是不聽。後來袁師兄告別出師,內人又私抄下一本劍譜,交給我和胡振業五師弟、馬振倫六師弟;暗囑我們三人假傳師命,贈給袁師兄,稍平他的鬱忿。無奈他乘夜悄行,先走了一步,我們趕了一程,沒得追上。我們三門師祖左氏雙俠要把他繼承到三門去,教他做掌門徒孫,他也謝絕了。我們二門師叔李兆慶背地裡就說家師:‘你當眾立廢,是怕日後同門爭長;可是這樣一來,自然不爭長了,難免日後袁、俞結怨。’我們先師的脾氣十分骨鯁,不聽人勸,他說:‘我是為小徒弟打算,一秉至公。’到現在,三十年都脫過去了,偏偏我已經封刀歇馬,袁師兄終於找到我頭上來;而且弄了這麼一手,要多辣有多辣!說實在的,我在師門本是後進,我對袁師兄始終尊敬服從;我們兩人間一點嫌隙也沒有,只有廢立這一件事傷著了他。前人種因,後人食果;先師過於看重我,把本門薪傳交給我,也把苦惱留給了我。袁師兄的脾氣何等剛決!他不出頭便罷,既已出頭,就不惜破釜沉舟。二十萬鏢銀非同小可,怕我一劍、雙拳、十二金錢,終非他那支鐵菸袋的對手啊!”
眾人聽了,無不咋舌,武進老拳師三江夜遊神蘇建明喟然嘆道:“那就莫怪了!你當日入門在後,武功遜色,令師把你提拔上去,壓過他一頭,即此一端,已樹深怨。何況你們師徒又成了翁婿,他更以為師門授受不公了。”
俞劍平默然不答,馬氏雙雄忙道:“蘇老前輩,你老這可猜錯了。我們俞大哥乃是先接掌門戶,後來才入贅師門的。”
胡孟剛道:“對的,俞大哥實在是傳宗在前,聯姻在後。”
霹靂手童冠英笑道:“反正是一樣,東床嬌婿變成掌門高足,掌門高足變成東床嬌婿,顛顛倒倒,互為因果。想見俞賢弟那時在令師門下,丰采翩翩,深得寵愛,然後才贏得師妹下嫁,可羨豔福不淺!那飛豹子定是個沒度量、有氣性的人,看著眼熱,一準肚裡憋氣的。於是乎三十年前俞公子師門招親,三十年後俞鏢頭拔旗丟銀。這也是因果啊!你就別怨令師吧。”呵呵地笑起來了。
俞劍平笑道:“我們童二哥這兩天啃定了我,要和我開玩笑,真是老少年興味不淺!無如我結記著這二十萬鹽鏢,實在提不起高興來啊!”
青松道人看出俞劍平悶悶不樂,遂說道:“我看飛豹子也算不了什麼昂藏人物。常言說:‘疏不間親’,人家丁、俞既是翁婿,他在丁門不過是師徒,如此懷妒,也太無味了。”
童冠英仍笑道:“有味!衝這懷妒二字,就很有味。”
九頭獅子殷懷亮道:“懷妒也罷,銜恨也罷,可是這飛豹子既然心懷不平,怎麼整整三十年,直到今天,才突然出頭?這也太久了,他早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