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冥王卻無動於衷地安坐在那裡。阿多尼斯在看了形容悽慘的她一眼後,也果斷收回了視線。
聰明人不會對落魄的敵人貿貿然地伸出援手,即使他隱約覺得一貫表現得喜怒不驚的哈迪斯會採取這麼簡明粗暴的方式有些反常,可她已經被哈迪斯歸成了敵人一類,作為與他同陣營的自己,那小聲的啼哭便動搖不了心了。
將這鮮明的對比看在眼中,除了對她恨之入骨的赫拉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地笑了笑,哪怕是那些平日巴不得行事張揚的她倒黴的女神和寧芙們,都在起初的暗呼痛快後,為冥王比傳聞中更勝的喜怒無常和暴戾顫慄的同時,也萌生了莫名的傷懷。
不過這一丁點兒的同情心絕不意味著她們會為其出頭——也輪不到女性們去做,見罪魁禍首在無緣無故地施展這番暴行後,竟然還保持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愛與美之神的護花使者們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跳了出來。
不出意料的是,對冥王的舉動最怒不可遏的倒不是揹負金箭的厄洛斯。身為奧林匹斯的主人,天空之上的神王,也是主持這場宴席的主人,剛領受他命令的阿芙洛狄特遭到重創,對無法及時庇護她的宙斯而言,便是一種至大的屈辱。
他憤怒至極地以雷霆之杖擊打了三次地面,瞬間天搖地動,桌椅翻倒,器皿滾落,銅亂響,煮著佳餚的銅釜炸裂,醉人的酒液潑灑開來,更加濃郁的美妙香氣配著的卻是混亂的場面,華麗的盛宴如幻滅的美夢般化為烏有。
對叫諸神驚慌站起的小騷動,冥王連眼瞼都沒有抬起來過,只信手一劃,神力鑄就的透明屏障就將噪音和物件隔絕,把懷裡的愛人嚴密地保護了起來。
“哈迪斯,”宙斯再不擺出偽裝的客氣,大義凜然地將神力灌注進聲音中,確保能叫其他在場者和這肆意妄為的兄長聽見:“你這不知好歹的惡客,濫用力量的強徒,將耀眼的歡樂變作狼藉的野蠻人,是真心要將過去的情誼和我邀你們來的好意給棄之不顧了嗎?看看你鑄下了什麼大錯!守護愛情的女神不過要給予甜蜜的賜福,這本要是一樁可喜的佳聞,你卻用不管不顧地用惡意將之取代,視香蜜如苦艾,反倒因可鄙可笑的理由將她變成仇人。”
聽了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哈迪斯仍舊無動於衷,還慢條斯理地阿多尼斯喝完的酒樽放了回去,才輕飄飄地問:“難道我還需要她的賜福?”
任誰都能品出這份自然流露的不屑,袖手旁觀的赫拉衝還虛弱著的阿芙洛狄特嗤笑了出聲,宙斯心中的怒火似滾油般沸騰,連初衷都險些忘了:“如今在座的都是活生生的見證,駭人的蠻橫無理象徵著品德上的虧損,你若是心如鐵石地不向飽受驚嚇的受害者表歉意,將誤解消弭,那你在過去審判王者罪行時所作出的一切裁決,它們的公正性都值得質疑。”
“噢。”哈迪斯不置可否地應了句,以沒有溫度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牽著阿多尼斯緩緩起身,意味不明道:“如果你願意讓我送你祝福的話,倒是可以考慮。”
聽到這話的都忍不住笑了。
冥王的祝福?
詛咒還差不多。
這還與阿芙洛狄特之前一廂情願的賜福不同,冥王可是正式徵求過的,神王一旦接受,便等同於達成了協議,在誓約的約束下會被迫撤去所有防備來迎接或善或惡的神力。
宙斯當然不可能願意。
他正要說些什麼,忽然感覺到期待已久的熟悉氣息正漸漸靠近,忿怒霎時間消了不少。
而同時察覺到來人的身份的哈迪斯則蹙起了眉頭。
地母蓋亞?
阿多尼斯也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神力在接近,就像稼禾看到晴空中忽地飄來一朵烏黑的雲彩般明顯,不由得觀察了下宙斯的表情,捕捉到端倪後暗中按了按牽著哈迪斯的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