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遇到一點事兒就亂了手腳的?你當初能從戰場的死人堆裡爬出來,這天下間還有什麼可懼的?別說她現在還好好的躺在那兒,便是她真有個好歹,你還真不活了不成?你想讓她得一個惑亂夫婿心志的妖媚之名不成?”
聽著四阿哥聲聲怒斥,雅爾哈齊苦笑,這天下間比死亡更讓他恐懼的,便是不能與她相伴吧!
以前日日相守,他便以為那樣的日子會持續至永遠,此次太子出事,皇上讓她幫忙,因為有自己陪著,他除了不放心幾個兒女外心無所懼,只是,到最後,他一點事兒沒有,她卻昏睡不醒,十幾日來滴水不能進,關心則亂,他早已亂了心神。
不過,四阿哥那句話有理:現在玉兒還好好的躺在那兒呢,他怎能放棄希望。
深吸一口氣,雅爾哈齊兜頭衝四阿哥一鞠到底,“多謝四堂兄打醒了我。”
四阿哥坐回椅上,狠狠喘了口氣:“去把你自己收拾收拾,跟個叫化子似的,哪裡還有半分貝勒的體面。”
看看自己身上穿了好些日子皺皺巴巴的衣裳,雅爾哈齊的臉抽了抽,轉身走了。
四阿哥喝一口茶,看著明顯也變得活泛了的下人,忍不住搖頭,情深不壽,若玉兒真有個好歹,這個素來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雅爾哈齊說不準真的會落個英年早逝的下場。
一手按壓著太陽穴,四阿哥第一次不再羨慕他們夫妻情深——若連自己的心神、意志都會被影響、左右,這樣的夫妻之情,豈不是有些可怕?
作為一個經歷過戰場血腥殺戮的軍人,作為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因為一個女人,弄得蓬頭垢面,生無可戀,儀態盡失,尊嚴受損,更甚至於連命都快要搭進去的模樣,這樣瘋魔的情感,著實不是四阿哥這個打小便接受以江山社稷為重、祖宗家族為重的皇子教育之人所能理解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是這夫妻之情再重,也不應重於家族責任、重於子嗣傳承、重於江山社稷,在自制自律的四阿哥眼裡,今日這樣的雅爾哈齊,明顯是魔障了。
希望這一巴掌能把他打醒吧!
收拾整齊重新出來的雅爾哈齊打斷了四阿哥紛亂的思緒,看著大致恢復了平日模樣的雅爾哈齊,四阿哥滿意地點頭,這才把今日來的緣由說了出來。
“多謝四兄,這便請性音大師幫著看看吧。”任何一點希望,他都不願意放過,這個性音他知道,彷彿有些手段。
引了兩人進去,看著性音搭著妻子的手腕聽脈,雅爾哈齊皺了皺眉,卻未開口,一邊的四阿哥看一眼形容整潔的玉兒,哼道:“好在還知道吩咐丫頭替她收拾,你怎麼就沒叫丫頭收拾收拾你自己。”
聽著四阿哥這似斥責似調侃的話,雅爾哈齊卻如遭雷殛,那呆愣的神情使得正等他回話的四阿哥一愣:“怎麼啦?”
雅爾哈齊臉上表情似哭似笑,半晌,方道:“沒事兒,我就是,就是想著,所幸,丫頭們幫著收拾了,若不然,豈不失儀。”
玉兒沒事兒,他的妻子,她沒事兒,她果然不同於凡人,她是真的沒事兒……
雅爾哈齊使命緊握雙手,這才能止住身體釋然後的顫抖。
四阿哥看一眼不知因何緣故雙目發亮的雅爾哈齊,“失儀,你自己早無儀態可言了。她病在床上,人事不知,便是失儀,也情有可原。”
雅爾哈齊傻笑道:“是,是。”
十幾日,他怎麼沒發現,這十幾日一直無人替妻子洗漱,可妻子身上一直無垢無塵,幾個兒女要上學要管家沒發現也就罷了,便連貼身侍候的四綠也不知,也沒人提醒他一下,若非如此,這些日子,他怎會這般自苦……
是了,平日,洗漱的事兒,都是妻子自己動手,如今她人事不省,所有人倒都忽略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