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逃脫就來到了這個散發著強烈吸引力、常人難以涉足的地方。他爬在小道的路中間,用手挖著抓著,發現這兒的煤屑並不高階,不免有些失望。這時教堂的鐘聲敲響了11點。
就在此時,也就是每天上午11點03分的時候,一匹灰色高頭大馬不慌不忙跑上山坡來,後面拖著重重的一車貨物,裝滿了西家的日常用品和各種酸甜鹹辣的食品,趕車的是那個黑人小夥子。按照往日的時刻表,每天上午的11點03分,正是他舒舒服服打盹兒的時候,不會出什麼差錯:老馬識途,即使路上擺了草料,它也不會丟下神聖的使命而不顧的。
這會兒,像往常一樣,它吃力地向山上小跑著。沉重的腳步踩進煤屑路的深溝裡,費力地往坡上前進,忽然,它感覺右前蹄碰上了什麼異物,它低頭看了看,慢慢挪開了右前蹄,腳下原來是一張小男孩的臉。
於是,它叉開四條腿,避開尤金的身子,拖著車子走了幾步,才停了下來。兩個黑人正好同時醒來,只聽房子裡傳出來驚叫聲,伊麗莎和甘特一起衝出房門。嚇得半死的黑小子慌忙抱起尤金,小傢伙昏迷中還不知道自己突然間又變成了人生舞臺上的主角。車伕把孩子遞到麥奎爾醫生粗壯的胳臂裡,醫生把他好一頓訓斥。麥奎爾醫生用他又粗又靈的手指在孩子滿是血跡的小臉上很快撫摩了一回,發現沒有傷著骨頭。
他朝嚇壞了的父母簡單點了點頭,說:“他算是命大,將來要進國會的哩。W.O,你們一家運氣不算好,頭倒是夠硬的啊。”
“你這個混賬黑東西,”一家之主鬆了口氣,轉而將怒火朝車伕頭上噴去,“就為這個我得叫你去蹲監獄。”
他從鐵絲網裡伸出大手去掐黑小子的脖子。黑小子嘴裡咕噥著求饒的話,也不知會把自己怎麼辦,只知道眼前這一切災禍都是他給惹出來的。
那個黑女傭,早已哭哭啼啼地逃進屋裡去了。
“小傢伙看起來嚇人,其實不要緊,”麥奎爾醫生把小主角放進長沙發,認真地說,“請拿點熱水來。”要緊不要緊的,人們還是用了兩個鐘頭才使小傢伙徹底恢復過來。大家都對那匹老馬讚不絕口。
“這馬比那個黑鬼還懂事。”甘特說著,舔舔大拇指。
但是伊麗莎心裡明白,這都是“黑丫頭”造成的。那個要命的小腦殼,差點就像日常敲碎一個雞蛋一樣完蛋了。縫了幾針後,總算安然無恙。可是尤金臉上神馬留下的痕印卻保持了好多年,雖然要對著光仔細看才看得出來。
尤金長大些後,有時也想,他這麼冒昧地干擾了西利亞家的生活節奏,不知他家是否屈尊走出來關心一下了。他從沒打聽過這個細節,但是他覺得不會有這事的。在他想來,那家人最多也就是神氣地站在拉下來的窗簾旁邊,並不想弄清是怎麼回事,只當是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流血事件。這件事以後,西利亞先生叫人在他家的園子裡豎了一塊木牌,上書“閒人免進”四個大字。
《天使望故鄉》 第五節(1)
盧克得了傷寒病,躺在床上對醫生護士大喊大叫,一家人圍著他團團轉,忙了好幾天,病才算好了。
甘特現在已經是一個大家庭的一家之主了。孩子們呈階梯型排列,從牙牙學語的尤金一直到18歲的少年史迪夫和少女黛西。黛西17歲了,正讀中學的最後一年,她性格靦腆,卻很懂事,長得像她的名字一樣秀氣,學習從來都認認真真,連老師都感嘆說從沒見過這樣好的學生。她從不生氣,非常隨和,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借給她東西,她一定會按時交還。她彈起鋼琴來不見得有什麼音樂的激情,但卻能用纖細的手指彈出準確的曲調來,每回一練就練上幾個小時。
史迪夫就明顯不是個讀書的材料。他14歲那年,有一回因為逃學、搗蛋,被校長叫到辦公室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