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講什麼?也許這時劉幹部捉草魚還沒回來呢!
黑洞洞的樓道迴盪著鄰人們隱約的說笑聲,最聽得清楚的當然是張永武家,他正和那些木瓦工們講:“等我家的魚缸全搬走,你們就幹,好好給我裝修裝修,要有點賓館房間的氣派,真正像個經理的家!”
愛人說改日再去吧,我說那也好。我們又回到即將不屬於我們的家。
張永武說到做到,雷厲風行。沒出幾天,他就在我愛人藝術館附近小區弄到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那房子條件比我們現在的房子強多了,廚房大了兩平米,灶臺上已鑲好瓷磚。
愛人看了新房心情很高興,說國家是在前進,房子的質量越蓋越好。
當晚,張永武紅光滿面,酒氣撲人地跨進我們家。他像跳舞似的在屋裡轉來轉去,按捺不住神經的興奮。
他得意洋洋地問我們:“新房怎麼樣?”
我們一起點頭:“挺好挺好!”
“滿意不滿意?”
“滿意滿意!”
“哥兒們夠不夠意思?”
“夠意思夠意思!”
“哥兒們有沒有水平?”
“有水平有水平!”
“那好!”張永武突地拍了個響亮的巴掌,“明天搬家!”
我們惶然失措,說明天搬太急了,至少再寬幾天,我們好有個思想準備。
張永武很驚訝:“搬家還要什麼思想準備?”
我們更惶然了,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但就覺得明早就搬實在接受不了。後來我愛人說她要拾掇一下子,我說我有一篇稿子沒完,一換地方就斷了情緒。
張永武不高興了,說:“好,我照顧你的情緒,等你兩天!”
十五
我其實真是換了地方就斷了情緒,靈感也沒了,構思也沒了,怎麼使勁寫也寫不下去。
我手頭也正在寫篇稿子,本來是應上級規定寫抗旱的事蹟和人物,卻不知怎麼寫出一篇《大潮之後》。我對海熟悉,從小就泡在海里,海里生什麼長什麼我瞭如指掌。我望著乾旱的磊子山,望著龜裂的土地上升騰的暑氣,突然湧上構思:大海突然漲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潮,潮水越過沙灘越過土丘越過山嶺。所有的魚鱉蝦蟹海螺蛤蜊都忘乎所以地往上爬,正爬得歡,大海突地退潮了,把它們全閃在山嶺土丘上張皇失措……我不知這個構思有沒有意義,但覺得挺有意思,我甚至入迷了。我怕真正搬家就毀了這個構思,第二天一早就攤開稿紙幹起來。
猛然間,我家靠張永武那面的牆壁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彷彿有顆炸彈爆炸,震得我猛然跳將起來。但緊接著的“咚咚”震響讓我明白,張永武開始動工了。
正在拾掇東西的愛人也被震得驚慌失措,她看著我,不知怎麼辦才好。
我猛然地怒氣沖天,要衝過去理論一番。但我只衝了一半就停下來,坦率地說我沒有勇氣衝過去。但這時我那柔弱的妻子卻平靜地越過我,徑直走進張永武家大開的門。我也趕緊跟了過去。
張永武見到我們卻哈哈大笑,說你們不是忙著創作嗎?創吧,我們先收拾一下這邊的牆壁和地面。說著他對那正在揮大錘的工人說:“這兩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呀,電視電影裡面演的唱的,都是他們創的!”
我和妻子有點目瞪口呆,乾脆就說不出話來。
回到屋子後,我和妻子更加坐立不安。因為張永武那邊不但有敲擊的聲響,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聲響,特別有一種摩擦的尖利聲響,像鐵鍬在有沙粒的馬路上拖磨,如果連續聽十分鐘,絕對會死過去。
還沒到中午,我和愛人就徹底跨了,只好對張永武宣佈投降:“如果可以,下午就搬家。”
聽說我們搬家,張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