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邊儘量放輕鬆口氣:“你打算明年去哪裡參加高考?”
他點了一根菸,慢慢地吸著:“考大學一直是我的夢想,或者說,做個知識分子,超越我的出生和成長壞境是我的夢想,我雖然和別的流氓一樣喝酒抽菸打架,可是我心裡認定自己和他們不一樣,烏賊和李哥結拜兄弟時,學李哥往身上刺青,我堅決不肯,因為我將來會是大學生,不應該有這些不乾淨的東西。”
“你肯定能上大學的。”
“現在,我的想法變了,不想考大學了。烏賊的爸媽都是沒有固定收入的小生意人,他弟弟還在讀書,李哥的生意需要人,以前開第一個小賣鋪的時候,兄弟三人說一起闖天下,如今雖然只剩下兩個,這個天下仍然要闖。”他唇邊的笑忽然加深了,彈了彈菸灰說,“眼前有太多事情要做,實在沒時間去讀四年大學。”
我儘量平靜地說:“不讀就不讀了,當個大學生又不是多稀罕的事情。”這句話違心得我自己都覺得假,那是90年代,大學還沒有擴招,大學還十分難考,大學生還非常金貴,非常受人尊敬,可不像現在,大學生和大白菜一樣論斤賣。
“你知道人為什麼很難超越自己身處的壞境嗎?不見得是他不努力,而是人有七情六慾,註定要被周圍的人和環境影響,所以古代的人說‘孟母三遷’,現代的人說‘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壞人學壞人’。”
我忙說:“如果不上大學就是壞人,那這世界上的壞人可真太多了。”
小波笑著把煙扔到河水裡,拖著我站起,上了摩托車。
開了一會後,他把車停在一個賣玩具的小鋪子前,牽著我走了進去,裡面的人看到他立即笑臉相迎:“小波哥怎麼今天有空來?”
小波笑著說:“阿健,想找你幫我繪個紋身。”
阿健笑著說:“沒問題。”轉身去裡面拿了個圖冊,放在櫃檯上,一頁頁翻給小波看,一邊翻一邊介紹:“小波哥想要個什麼圖案,是猛獸,還是猛禽?”
小波翻了幾頁,好似都不太滿意,看著我:“琦琦,你幫我繪一個。”
我心裡難受得翻江倒海,他在用這種姿態和過去的自己訣別,用一輩子不能剝離的紋身時刻提醒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非要紋身?都不好看,再說,我學畫畫有一搭沒一搭的,除了荷花畫得還能看,別的都不好看。”
小波微笑著說:“我肯定會要一個。琦琦,不管你畫得好不好看,我只想你幫我繪製一個。”
我終於沉默地點了點頭,他笑著對阿健說:“等我們繪好圖案了,再找你,我想在自己店裡文,回頭你準備好工具過來。”
阿健自然滿口答應。
在小波的一再催促下,我磨磨蹭蹭地動筆了。考慮到小波屬龍,我費了三天時間,結合中國的龍圖騰和西安的火龍,畫了一條長著翅膀飛龍,在浩瀚天空騰雲駕霧,翅膀卻被一把劍釘住,龍周圍的雲霧全被染成血紅色。
阿健看到圖案,謹慎地說:“圖案很大,恐怕要分很多次紋完,要不然身體受不了。”
小波趴在摺疊床上,說:“我不著急,你慢慢紋。”
我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盯著阿健在他乾淨的背上刺下第一筆。我想走,小波卻叫住了我:“琦琦,陪著我。”
我走了回去,搬了一隻小板凳,坐在他跟前,問:“疼嗎?”
“一點點。”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閉上了眼睛。我沉默地看著圖案在他背部一點點展開。
我繪製圖案的時候,小波一直很著急,似乎恨不得把紋身刺好,可等真繪製的時候,他卻一點不著急,有時候,明明還可以多繪一點,他都讓阿健收工,明天再繼續。
因為他給的報酬很優厚,按天付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