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縣考。
春寒料峭,陰冷潮溼。春風雖不凜冽,吹在臉上卻也冰冰涼涼,讓人極不舒適。
天氣寒冷,考場外卻層層疊疊地圍滿了,陪伴考生的家人。不少人遠道而來,除了要提考籃,還揹著大大小小的包袱。
江啟提著竹編的考籃,與孟氏幾人站在一起。
籃身分上下兩層抽屜,上層放筆墨紙硯,下層放了幾樣江啟愛吃的食物。一場考試的時間需一整日,得自備午食。
江啟五歲開蒙,七歲進私塾上學,今年八月過十二歲生辰。寒窗苦讀幾載,總算等到今日考試。江啟略顯緊張,緊緊地提著考籃。
孟氏見他提籃子的手指,已凍得發紅,便接過考籃:“我替你提一會罷。”
江姜安慰道:“你把平時所學的,都寫出來就好了。別太擔心。”
江枝知曉江啟今日考試,乖巧地站在一旁。她把手裡的冰糖葫蘆遞給江啟:“可好吃了。”
江啟緊繃的臉逐漸鬆弛,心情也隨之放鬆。
旁人只看你當下擁有什麼,取得什麼功名,賺了多少錢。真正關心你的親友會在意你累不累,並陪你熬過困難的時候。
“嘎吱——”,衙役把考場大門開啟,考生們自覺地排成長隊。江啟從孟氏手裡拿過考籃,也加入到隊伍中。
陪考的親友們,全都走到外圍。隔著一段距離,孟氏微笑著用眼神鼓勵江啟,示意他安心考試。
眼光掃過排成長龍的莘莘學子,孟氏這才看見隊伍中的侄子孟學文。他今年十五歲,第三次考童生,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孟氏往孟學文的對面望去,果然看見她兄長孟元正揹著包袱,苦大仇深地瞪視他兒子。想來方才他訓導了孟學文一番,顯然效果不佳。
孟氏收回視線,好好的心情,莫名有些不耐煩。
小時候,阿兄也是護著她的。家裡的活忙不過來,阿兄寧願自己累點,也不讓她做。
因她學刺繡,手指不能粗糙,否則做繡活時,容易導致綢緞、真絲的布料勾絲。她做繡活掙的工錢,還不夠賠一塊真絲手帕。
嫂子羅氏進門後,明裡暗裡地抱怨她不做家務。其實她只是做得少,不是不做。
再說她接繡活掙的錢,大部分用來買爹愛喝的茶,娘喜歡吃的桂花慄粉糕,二姐頭上的絨花,以及給阿兄買的稿紙,給嫂子買的口脂。
嫂子收到口脂時,很是理所當然,客氣話都不說一句。但沒過幾天,又陰陽怪氣起來。
而每當羅氏說風涼話時,阿兄只讓她忍著點。她也確實忍耐著。
真正讓孟氏寒心的,是夫君去世後,羅氏的所做所為一次比一次出格,阿兄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始終保持沉默。
在孟氏看來,阿兄的沉默,就是預設、認可。
孟氏轉頭與江姜江枝說笑,裝作沒看見孟元正。
偏偏孟元正看見孟氏母女三人,主動走過來打招呼:“小妹,怎地你們三母女全都來了?畢竟路途遠,帶著小孩,來往、住宿皆有不便。”
孟氏淡淡地道:“其實也不麻煩。”
江枝抬起頭,脆生生地說:“舅舅,我們搬家了,就住在那邊。來往可方便了。”
孟元正盯著孟氏的眼睛,驚詫地問:“你什麼時候搬到縣裡來住的?怎麼沒聽你說過?”
孟氏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說:“就這兩天搬過來的,也沒什麼好說的。”
場面冷下來,兄妹倆齊齊望向對面排隊的考生們,不再說話。
江姜也沒有活躍氣氛的意思。她來自現代,對孟元正原本就沒有一絲親情。況且羅氏幾次挑事,他也不制止,由著自己媳婦亂來。使得江姜對這個名義上的舅舅尊敬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