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兩張木板的晃動,小供桌上的燭火也忽而膨脹得極大,忽而又收縮得極小。火苗不斷變化之中,堂屋裡的光線跟著忽明忽暗。
光線沉黯之際,似有腐臭淤血從牆縫裡、房樑上、角落中不斷滲出,逐漸在地板上鋪開!
“我的老天爺啊!”
“起屍了!屍變了!”
“媽呀!快跑啊!”
聚攏在堂屋門口的柳家親戚們,見得靈堂內如此恐怖變化,一個個被嚇得頭髮都豎了起來,驚惶地四散逃跑!
然而,此下左鄰右舍都聚在門樓過道里,看見堂屋門口那邊一陣騷亂,也忍不住好奇,都往前去聚攏,正把要四散逃跑的柳家親戚們擠在門口處,把這些人逃跑的路徑堵了個水洩不通!
“娘——娘啊——”
正在這時,一個冰冷的呼喊聲,忽自堂屋內傳出!
那聲音裡不含有絲毫情緒,令活人聞之,便頓時通體發寒,僵立在原地,竟一時間都動彈不得!
此下不論是看熱鬧的,還是柳家的親戚們,都只能立在原地,被無形中瀰漫開的某種力量,將他們的腦袋掰轉到堂屋門口的方向,眼睜睜地被血光籠罩的堂屋中,木板上蒙著白布的兩具屍體,緩緩地坐起來,在木板上坐正了身形!
屍水浸透了它們身上蒙著的白布,在白布上留下人形的輪廓。
隨著紫紅的屍水越來越多地滲出,白布人形輪廓的頭面部位,竟漸漸顯出了清晰的五官——那是趴倒在地的駝背老嫗的二子‘柳傳家’的面容!
是她二兒媳婦‘惠錦翠’的面容!
白布上凸顯出的清晰五官面孔,盡朝向了趴倒在地的駝背老嫗。
駝背老嫗死死地低著頭,她眼角餘光只能看到木板晃動,看到白布下露出了兩雙慘白腐爛的腳掌,暫未有看到木板上的兩具屍體,都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饒是如此,她聽得耳畔傳來近似於二子,卻分外冰涼的聲音,也被嚇得屎尿橫流!
汙臭氣味在堂屋裡瀰漫開。
柳飛煙安安靜靜地跪倒在供桌前,她眼中的世界更加清晰,她看到一座高大門樓聳立在了正對著門的那面牆壁前,門樓的匾額上,寫著一些她不識得的字。
硃紅門樓下,中間兩扇大門緩緩洞開。
金紫綢帶纏繞於一個一身猩紅官袍,閉著眼睛,頭上帽翅子微微顫抖的高大身影之上,那道恐怖身影穩坐在門樓之前,四周環繞著一張張猙獰鬼臉。
它隨意摘取來兩張鬼臉,將它們貼在了柳飛煙父母的屍身上。
柳飛煙的父母才因此得以坐正了身子!
“李家小哥請來鬼神幫自己了……”柳飛煙看著門樓前端坐的恐怖身影,內心卻油然生出一種放鬆的感覺。
“娘啊——”
蒙在柳父身上的白布徐徐滑脫,露出它那張高度腐爛的臉。
它眼眶裡青灰的眼珠轉動著,看向額頭死死貼著地面、背脊隆起的老嫗,空洞冰冷的聲音,從它口中傳出,猶如一陣冰冷的風,鑽進在場所有人的每一個毛孔中:“你喚我回來,叫我不能安息——是為了什麼事情啊……”
駝背老嫗聽到那個聲音,頓時渾身發抖,這下子都不用再努力擠眼睛,眼淚鼻涕就一齊在她臉上肆意橫流:“娘、娘就是想你,娘想你啊,兒!
不能耽誤你上路啊,兒,你、你回去罷,你快回去罷!”
“爹!”
這時,柳飛煙忽然朝那具腐屍磕了個頭,眼眶裡滾落淚水:“我不知道咱們家的錢糧藏在哪裡,您也沒告訴過我——奶奶和大伯、三叔、四叔……他們非要說我知道錢糧藏在哪兒!
您既然回來了,就請您親口告訴他們吧,您把糧食和錢藏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