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他,可他每見妻子越發衰老的容顏,每日圍著織機忙碌到深夜,只為多掙一餐飯錢,心中便更不是滋味。
今聖人傳旨,令吳道子投不良司去做事,吳道子卻恰巧不在供奉司中,聖人便令供奉司諸畫工主動報名,往不良司去報道,願意去投不良司者,不僅能在不良司領一份薪俸,大內供奉的那份薪俸亦可會被保留。
當時供奉司內,諸畫師推辭不從,他們好歹也是內教供奉,日後總有機會‘出人頭地’,或能為聖人看重,點為‘翰林待詔’,成為朝中清流,可若去投‘不良司’,便等同於踏入‘浪蕩子’之列,也就自絕了前程——他們又如何能願意?
楊惠之原也不願意。
但想到自己生活困頓至此,,又日漸蒼老,早已沒了所謂‘前程’,前去不良司還能多領一份薪俸,改善家中貧微生活,是以楊惠之把心一橫,主動應了聖人的旨意,來投不良司。
旨意傳回家中之時,楊惠之夫妻二人不免相顧垂淚。他自覺前程盡墨,心灰意冷,頹然前來赴任,卻未想到自己亦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時,竟在這位不良人主事跟前,受到如此禮遇!
這一瞬間,楊惠之竟有‘感激涕零’之感!
他看那位美郎君眼神真摯,不僅直接予自己以‘神工局主事’一職,更以隨身金銀相贈,內心直覺熨帖,多年來遭受的冷待、鬱郁不得志盡在這一刻被撫平了許多。
但他終究不是年輕人,雖然大受感動,但很快想到一個問題——這位郎君只是‘不良司’一主事,其如何能夠再許自己以‘不良司主事’之職,一念及此,楊惠之心裡嘆了口氣,面上陪著笑,將那包金銀推了回去,開口道:“而今能在不良司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即可,一局一司主事之職,老朽不敢奢求。
這些金銀,想來也是郎君自己辛苦積攢薪俸得來,還是留給自家人慢慢花用罷,長安大,居不易,以後需要錢財花用的地方還有很多。”
楊惠之語重心長。
蘇午聽其言,笑了笑道:“聖人傳旨令老丈來不良司做事,那傳旨太監可告訴過老丈,在不良司館舍前等候老丈的官員是哪一個?”
“那位傳旨太監,聖人頗為信重,在宮中地位較高。
他未有明示,老夫也不敢多問。”楊惠之搖了搖頭,品出了蘇午言外之意,他再抬眼望向蘇午,遲疑著道:“您莫非並不是不良司主事?您並非接應老朽的不良司職官?”
“我確在不良司做事,此次亦是專門在館舍前等候老丈。”蘇午笑著道。他話才說了一半,一直在他身後默默觀察著楊惠之的陶祖忽然不耐煩起來,直接出聲道:
“他就是如今的不良帥!
你訊息這麼閉塞嗎?不知道皇帝在東都拜將壇上拜的不良帥,是個嘴上沒毛的年輕人?”
“不良帥?!”
心中隱隱有些預感的楊惠之,此下眼神陡然震驚起來。
他身軀微微顫抖,眼神更加惴惴:“怎能勞動不良帥在此親自等候老朽,在老朽身上浪費時間?
……不良帥是要等老朽那位師兄嗎?老朽可以傳信——”
“老丈就是我要等候的人了。
自今日起,你作神工局主事,這些金銀,還請老丈收下。”蘇午再將手中銀錢遞了過去。
楊惠之長吐出一口氣,他眼眶微紅,這次未再拒絕,伸手接過那包沉甸甸的銀錢,深深俯首行禮:“老朽拜謝不良帥!”
……
蘇午一行數十騎自長安出,往華山而去。
楊惠之看起來頗為蒼老,實則只是臨近知天命之年而已,其早年間究竟歲月蹉跎,身子骨不如年輕人那般健朗,更比不得蘇午、陶祖這樣人物,令其驅馬跟隨蘇午等人,只怕一番遊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