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在瞭如霜的月色之中。
只餘大殿之中,一片黑潭般的死寂……
卷三 殘顏皇后 第五章 公主遠嫁
他們的生分,便是在這樣一夜之間。所有往昔的一切,都好似從指縫間逝去的流水一般,無法挽留下一分一毫。
那一夜,她在朝陽殿靜靜坐了一整夜,月光沉默自窗格間灑下,是一汪蒼白的死水。她就這樣醒著,自無盡的黑暗凝望到東方露出微白,毫無倦意。
心,如同殿中青銅麟獸中焚盡的龍涎香一般,化作了一樣冷寂的死灰。
她猶不甘心,執起銅勺,摻了一勺子香注入其中。攪動著,辛冀著能看到一絲煙霧繚繞,迷了她的眼,或是迷了她的心,都好。
可惜,沒有了火星,死灰又怎能復燃?她頹然的坐回了床上,一縷細微的鑫色隔著湘妃竹簾灑落在空落落的枕畔上。
天,終於亮了。原來映月所說的那般,看著天黑到天亮的滋味,便是如是,如今她也深刻體會了,不是麼?夜相思,風清月明,難耐漫漫長夜。
伸手輕輕撫上日漸隆起的小腹,孩子,終究她還有孩子可以依靠。
接下來的幾日,她的耐心一點點都熬在了對腹中的孩子的期待上。身旁案几之上的春藤小籮裡已是放著一堆繡件,顏色鮮豔,花樣精巧。穿花龍鳳、五福捧壽等等吉祥圖案,雖然尋常,但在她的手下卻栩栩如生。她的針繡,已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然而沒有技藝精進的空間,打發起時間來,只會覺得益發的寥落與寂寞。
而她,終究只是凡人。心緒不寧,手中的刺繡便是應了心,再無法尋出一分別致。此刻,她幾乎要想不起來,昔日的自己究竟是以怎樣的心境去繡那個微型香囊給他的。
天氣酷熱,懷著孩子又更是不能食用生冷食物,心中越發覺得焦苦不堪。
這一日她睏倦午睡,只留了紅菱一人在她身邊打扇服侍。中午雷雨剛過,窗下極涼爽的風捲著清涼的水汽徐徐吹進,她睡得極舒服。
朦朧中她好似看見了一柄寒冷的寶劍閃濯著冷冽的銀光,朝她直劈而來,斬落她的青絲,零落縱橫散了一地。那一雙幽深的眸中,跳動著無比憤怒的幽藍火焰,直欲將她焚燒殆盡。冷厲的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迴響著,“樓煙落,我絕不會放過你。”她忽然害怕起來,大聲疾呼:“不,我只是,只是……”可他依舊冷冷地注視著她,愈離愈遠。
她頭痛欲裂,忽而一件清冽的芳香忽然吹散了她深身的悶熱窒息,那香氣愈來愈近,似有梅花的芬芳,是她所熟悉的。驀地轉身,她望見了一雙飽含隱忍的痛楚與絕望的眸子,他苦澀的搖頭,“一別六月,想不到你竟是琵琶別抱。”記憶中的他與眼前的他無法重疊起來,只看著他一步一步的後退著,身後似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她驚呼“不要!”
她難受的緊,恍惚中有一隻溫熱的大手溫暖覆蓋在她的額頭上,擔心道:
“她時常這樣麼?睡不安穩。”
似乎是低沉的男聲,紅菱的聲音低低的:“娘娘總是睡不好,吃得也不香。”
他哦了一聲,一塊涼涼的帕子搭在了額上,她覺得舒服了些。彷彿有—雙手在撫摩她微微凸起的肚子,然而並不真切,很輕微的觸覺。她只覺得睏倦,隱約聽得他似輕聲與紅菱一問一答著什麼,朦朧中,覺著紅菱的手勁極大,一下一下扇得風大,更覺舒暢,便沉沉睡去。
醒來時已近黃昏,她掙扎著起身,喚道:“紅菱!”
紅菱側身替她理一理薄被,微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她環顧了下四周,空落落的除了她們二人以外,再無其他,唯有長窗之下盛開的茉莉,泛出陣陣沁涼的芬芳。不覺疑道:“方才找彷彿聽見你和誰說話了,是有人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