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段成式心知理虧,況且天色已晚,再耽擱下去就有可能露餡,便乖乖跟上李彌,跌跌撞撞地出了後院,又往金仙觀外走去。嘴裡還不肯閒著,嬉皮笑臉地說:“自虛哥哥你放心,今天的事我對誰都不說。咱們一起瞞著鍊師姐姐,不讓她知道!等我得空了,再來找你探海眼哦。”
李彌氣鼓鼓地說:“下回?沒有下回!”把段成式往外一推,用力關上了觀門。
稍等片刻,估計段成式走遠了,李彌才垂頭喪氣地往裴玄靜的房間走去。來到低垂的湘簾之外時,又膽怯起來,只傻傻地侍立著,進不得也退不得。
裴玄靜自內招呼:“外面是自虛嗎,怎麼不進來?”
李彌耷拉著腦袋進去。
裴玄靜抬頭笑道:“是不是成式這孩子調皮,拉你在觀內玩到現在?”突然發現李彌身上臉上的汙跡,忙問,“呦,這些是在哪兒蹭的?”
“嫂子,我……”李彌就要和盤托出了。他本性不懂騙入,更不知該如何欺騙裴玄靜。
裴玄靜卻拉他到身邊坐下,和顏悅色地說:“沒事。你平常一個人在觀裡太悶了,有成式和你玩玩也挺好的。衣服髒了沒關係,洗洗就行了。”
李彌不吭聲了。
裴玄靜根本沒想到李彌會有事瞞她。在她的心目中,李彌就是天底下最純真的赤子。
李彌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盯著《璇璣圖》看。裴玄靜以為他有興趣,便微笑著解釋:“這叫《璇璣圖》,裡面都是迴文詩。我研究到現在,越想越想不通。正好自虛來了,你幫嫂子想想,好不好?”
李彌木木地“嗯”了一聲。
裴玄靜把錦帕挪到他的面前,指著上面的文字,娓娓道來:“記得在我十來歲的時候,也和小夥伴一起玩過《璇璣圖》。可我玩了一陣子之後,便覺索然無味,後來再沒對它提起過興致。這回碰上了,便特意重讀一番。唉……說來也怪,許是我與《璇璣圖》無緣吧,就是讀不出它的好處。則天皇后為《璇璣圖》寫過序言,好多詩人也曾吟詠過它,想必總有緣故,我怎麼就看不出呢?”
“哪些詩人?”每次聽到詩人,李彌總會多問一句。哥哥李賀是他心中唯一的詩人。李彌不知道,也不懂得其他任何詩人和詩。但只要是詩人這個稱呼,就會使他感到親切。
裴玄靜自是明白這一點,語氣也變得益發溫柔了,“南朝詩人江淹有詩云:‘織錦曲兮泣已盡,迴文詩兮影獨傷。’梁元帝也寫過:‘烏鵲夜南飛,良人行未歸。池水浮明月,寒風送搗衣。願織迴文錦,因君寄武威。’都是訴說女子思念丈夫,以迴文織錦寄託離愁別緒的美好詩句。乃至我朝的大詩人李太白,更有‘黃雲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機中織錦秦川女,碧紗如煙隔窗語。停梭問人憶遠人,獨宿空床淚如雨。’那麼深切哀婉、動人肺腑的句子……”
說到這裡,裴玄靜自己也被觸動了心事,一時默然。
“嫂子……”
裴玄靜回過神來,繼續說:“蘇蕙做織錦回文詩,為歷代文人稱頌,連則天女皇都親自作序讚歎,我總以為,在這些詩中當滿含女子的深情和才慧,還有自矜自尊的性格。可是很奇怪,我在《璇璣圖》的迴文詩裡卻讀不到這些。過去沒有讀出來,今天我在此坐了很久,反反覆覆地讀,仍然沒有讀出來。許多詩的詞句和意境都相當含混平庸,令人失望。雖說為了迴環往復均能押韻成詩,不可避免會有些硬湊的成分,但如果首首牽強,又詩意欠奉,則難免會有‘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感覺。”
她見李彌一臉麻木,知道他聽得糊塗,便笑道:“自虛且跟我讀來。”
裴玄靜的玉指落在《璇璣圖》的左上角,說:“就從這個字——‘仁’開始吧。沿著錦帕的最外圈,一個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