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不知道分寸,胡亂嚼蛆,真鬧在奶奶員外跟前,必逃不脫一頓責罰等語。且說羅媽媽即叫團圓兒打了,本就含羞帶愧,又被一同媽媽們埋怨,更是不滿,低了頭嘟噥,卻是不敢再強嘴。
只說素梅見團圓兒先是哭鬧,後又同羅媽媽撕扯了一回,髮髻有些亂了,就扶著她到了裡頭,重又梳了頭,只怕叫人認出了團圓兒又吧自己一件衣裳同團圓兒換了,更道:“姨娘,這會子婢子就陪著你去,只是有一條,姨娘路上可不能說話,見了小少爺也不能哭呢。再有,婢子說回來就得回來。”團圓兒只為要去看兒子,憑素梅說什麼,無不答應。
卻說素梅引著團圓兒一路就往軒竹堂走去,路上雖也遇見幾個丫鬟婆子,因瞧著都是一樣裝飾,團圓兒又低著頭,倒也沒什麼人留意,一直進了軒竹堂。
卻說平安病勢來雖是兇險,好在藥正對病症,這第二日就不做燒了,到今兒第三日上,已是能吃奶了。這憑他是什麼病,只怕是不進飲食,若是能吃東西,就有好指望,是以從鄭媽媽到鈴兒無人不歡喜。
只說團圓兒一見了平安面,她是血脈天性,不由就要哭,叫素梅一把拉著手臂道:“好姨娘,在家裡時你是怎麼答應我呢?小少爺才好,可當不得你哭呢!”團圓兒方才強忍住。
又說軒竹堂這些人都是認識素梅,見她來了都是一怔,又一眼看見她身後那個丫鬟瘦長面容,一雙桃花眼,瑤鼻櫻唇,卻是丁姨娘,幾人都詫異,都知道丁姨娘雖是失寵妾,到底也是外頭正正經經抬了來,不比家裡通房丫頭,再沒有退做丫鬟道理,都不知道丁姨娘這是要做什麼。
素梅道:“鄭媽媽,朱娘子,鈴兒,丁姨娘知道小少爺病了,急幾夜都沒睡好。我瞧著實在不忍心,好歹他們還是親母子,只求你們幾位容一步情,叫她瞧一眼罷。”
朱娘子因想著就是那日一時心軟叫丁姨娘瞧了才惹出這場病來,今兒再看,更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來,便就遲疑。又說鄭媽媽也是這樣想頭,只是又看著團圓兒站在素梅身後,一雙媚眼不住瞟著平安,不覺也覺得她可憐,實在是她昔日錯得狠了,直鬧得如今母子不能相親,卻也怪不得別人。
團圓兒見她們幾人都不肯出聲,便也覺得存了幾分指望,只轉出來道:“鄭媽媽,你在我屋裡時,我對旁人雖有呼呼喝喝,可待你老人家有過半分不恭敬嗎?只求你老人家瞧著我昔日還算恭敬,年紀又小份上,只讓我瞧一眼孩子便好。”說了,眼圈兒一紅,也就掉下淚來。
鄭媽媽聽了這幾句,倒也不好執意,也就不做聲了,朱娘子見鄭媽媽都不說了,也就罷了,團圓兒便移步上來,在朱娘子手上接了平安過來,掀開了襁褓一瞧,平安正睡,臉頰果然比三日前消瘦許多,她是母子連心,見了這樣,更是不捨悲傷,將自己臉頰去貼在平安臉上,珠淚滾滾而下,道:“ 我兒,你可知道娘想死你了。”說了自覺自己說錯了話,就轉頭在地上吐了幾口口水,“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有轉過頭來不錯眼盯著平安瞧。
鄭媽媽原是對著個丁姨娘毫無恭敬之心,只覺得她一絲尊卑規矩也不動,眼皮子又淺,心眼也狠,故此對她叫蘇員外冷落成這樣只覺稱意,毫無憐憫之情,如今見她這樣,不由就想起了自己早夭孩子來,心中悲痛,竟也陪著掉淚。
卻說這裡正哭,就聽得外頭腳步聲紛沓,錦簾一挑,先進來個十四五歲小丫鬟,因是新年裡,雙鬟上都繫著紅繩子,耳上各掛著一對小金鈴,正是篆兒。又見篆兒也沒朝她們瞧一眼,只是高高打起門簾,口中道:“奶奶,小心些。”
團圓兒同素梅聽了這句,不由都慌了手腳,只為金氏早說不許團圓兒到這裡來,偏就這樣巧,頭一回來竟就撞上了。
原是自平安病了,蘇員外同金氏都十分掛心,這蘇員外早晚來一回是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