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不只賊廝鳥嘴饞,連小人也愛吃哪。”
說著拋了兩隻入口,痛快大嚼起來。
這螞蚱是山東話,此物於閩粵土語中稱作“草螟”,官話裡則稱之為“蚱蜢”,油浸酥炸,甘香可口,在朝鮮菜裡有“飛蝦”美稱,無怪這八哥鳥如此嘴饞了。眼看一人一鳥大快朵頤,馬人傑望著掌中的蟲屍,忽道:“這位大俠,聽我一次勸,以後別吃這玩意兒,免招災禍。”
聽得“災禍”二字,全場都覺愕然,看這蚱蜢無臭無毒,食之無害,從來都是鄉間佳餚……卻為何要忌口?阮元稹賠笑道:“大人誤會了,這蟲子沒有毒的,我吃這螞蚱幾十年了,越吃越帶勁,有啥災禍?”說著又拋了一把入嘴,咬得滿口油汁。不忘送來滿滿一把蟲屍,笑道:“大人試試吧,好吃得很。”
眾人在一旁聽著,均知馬人傑養尊處優,自是嫌棄蟲兒骯髒,這才不敢來嚼。滿場哈哈笑聲中,那馬人傑卻是殊無笑意,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本官出身莊稼,炸毒蠍、吞蚯蚓、嚼蜂蛹,無所不吃,不過我這輩子出來不碰蚱蜢,你曉得為什麼?”
阮元稹訝道:“為什麼?”馬人傑嘆道:“蚱蜢會報仇。”
聽得此言,眾人全都笑了起來,三棍傑一旁聽著,卻各有不耐之意,呂應裳是個曉事的,附耳過去,輕聲道:“馬人傑不普通人,他說話是有深意的。”
“紙糊三閣老,泥塑四尚書”,這便是正統朝民間俗諺,轉說朝廷閣臣昏庸朽邁,難堪大用,只是在這裙無能老叟之中,仍有兩個少壯精明的。一個是“中極殿大學士”楊肅觀,另一位就是面前的“馬人傑”。此人正統二你同進士出身,歷任開陽知縣、大同知府、調轉戶部主事,資歷之齊整,可說正統復辟以來所僅見,此際話中有話,想必是借題發揮,另有深意。
呂應裳等人竊竊私語,其餘眾人聽得蚱蜢有報仇之說,卻不由笑了出來,看這蚱蜢本是食草小蟲,性子大大不同於“蟲虎”蟋蟀,既溫馴、復食草,專為群蟲果腹,如此羊兒般溫柔之物,卻能報什麼仇?阮元稹乾笑道:“大人,你……你這是說笑吧?這蚱蜢又不是蠍子虎蜂,連螯人都的刺兒也沒有,卻想報什麼仇啊?”
馬人傑嘆了口氣,道:“這位大俠,你少在田裡做活,大概沒見過蚱蜢起飛吧?”
小蚱蜢、挑得高,摔在地下起個包。這蚱蜢專愛在地下蹦跳,卻沒有聽過能騰空飛行的,眾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阮元稹也是滿心疑慮,皺眉道:“大人……您……您到底要說什麼?”
馬人傑輕輕得道:“這蚱蜢與蟋蟀不同,原本天性害羞,獨來獨往,專在草裡跳,可你要閒來無事,到草裡踩死它幾隻,剩下來的便會開始哭了……”阮元稹以為他有意說笑,不由哈哈笑,湊趣道:“蟲子還能哭啊?那我多踩死個兩隻,他們就會笑了?”
馬人傑搖頭道:“笑是不會的,逃命倒是會的。這些蟲兒原本獨來獨往,不喜群居,可一旦受了委屈,他們便會聚集一塊,相依相偎,傾訴心中苦,這時候,它們就不再哭了,它們會開始變了,不只顏色由青轉黃,漸漸加深,連形狀也跟著不同了,待得脫殼而出的那一天,它們全數頭頂大皇冠,長了兩隻怒眼,連翅膀也長全了……”
阮元稹愕然倒:“連翅膀也有了,那不是成了峰兒麼?”全場鬨堂大笑中,只聽馬人傑嘆了口氣,道:“說是蜂兒,那也差相彷彿吧。這時候的蚱蜢不只能飛,連性情也不同了,彼此間不再獨居,不再獨往,反而緊緊相偎,萬眾一心,便如蜂兒隨蜂王……”
“蜂王?蚱蜢也有王?”眾人笑得更兇了。阮元稹也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的問道:“大人,您到底說真說假?世上真有這種東西麼?”
馬人傑嘆道:“當然有,不然你以為蝗蟲是打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