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說她不相信德奧真的愛紐約,她也不知道這能不能幫到德奧之類的。她一隻手撐住門,另一隻手伸向德奧,德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要給他二十美元。
德奧拿過了錢,張了張嘴,但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他希望自己能知道英語裡比“多謝”更好更強烈的表達方式。
“祝你好運!”她用法語說。
難道她會說法語嗎?如果她會,德奧很願意和她聊聊。可他還沒來得及問,她就已經關上了門。
德奧每天基本是靠牛奶、麵包還有餅乾來充飢。偶爾他也從商店那兒的農產品箱子裡偷偷拿些胡蘿蔔或是葡萄,大家都那麼幹。德奧想,也許有辦法能從格利史蒂斯或其他商店偷到食物,可這太危險了,而且比要飯還要卑鄙。有一次出於好奇,德奧在回家路上看了看上東區一家高檔餐廳的選單。在這種地方,德奧甚至連餐巾紙都買不起。對他來說,那餐廳裡的模樣或許是另一個星球的光景。還有那些他天天路過的酒水吧、咖啡屋、熱狗攤、比薩店……現在他已經能夠做到無視它們了。這些地方對他這種人來說太過昂貴,而且也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
第二章 紐約 1994年(7)
德奧記得自己以前也曾對食物很上心,會有特別想吃某種東西的時候。可是在過去幾個月,他早已經被耗得沒了食慾。他在醫學院時沒有學過關於食慾的生理因素,可自己目前的狀態似乎是因為他身體裡某個開關被關上了。在逃命的時候,他學會了怎麼忍受飢餓,而現在,他不得不逼自己吃點東西,甚至在覺得自己精神狀態還算不錯的時候也是如此。最近,他也只喝得下牛奶。這樣也不錯,德奧心想,這樣至少他身體裡還有乳糖酶1。
剛來紐約的時候,德奧很奇怪住在上東區的高階公寓裡、穿著光鮮亮麗的女人怎麼會那麼瘦,在蒲隆地,瘦成那樣說明他們貧窮。德奧現在比剛到紐約時還要瘦,簡直可以說是骨瘦如柴。
有時候他會早早起床,徒步穿過大概三十個街區走到商店。有時他會在連續十二小時的疲憊工作後走著回去,好省點地鐵費,也拖延一下回到公寓的時間。還有時,他不坐地鐵改坐公交,因為公交車更慢。他的膝蓋總是疼痛難忍,在他和穆罕默德同住的髒亂公寓中也睡不大著。就算偶爾睡了過去,他反而希望自己不曾睡著,因為那些可怕的夢魘又會來逼迫他。他常常從噩夢中驚醒,卻記不得自己做了什麼夢。但是他無比清楚地感受到恐懼、戰慄、呼吸不暢,嚇得他再也不敢閤眼。
現在,穆罕默德準備回塞內加爾了,以前德奧還可以去那些塞內加爾小販的公寓,洗個澡或用用廁所。可是沒了穆罕默德這個敦實可靠的朋友和守護者,德奧不想再和那些醉漢、吸毒者和妓女住在這裡了。穆罕默德也覺得這樣不好,所以離開前,他帶德奧去了哈林區第126大街上另一處廢棄的公寓,並把德奧介紹給佔據那裡的人。他們都是非洲裔美國人,可是沒人會說法語。穆罕默德稱他們為“朋友”,可是穆罕默德一走,他們就沒那麼友好了,馬上開起德奧的玩笑。德奧聽不懂那些玩笑,可他知道那都是針對他的。德奧在那兒住了幾天,就有人要他付房租,德奧裝作沒聽懂,矇混過去。但沒幾天,有個地痞一大清早便拿著一把刀子威脅德奧,要他交出身上的錢。那人塊頭很大——起碼比德奧大很多,笑起來十分陰險。德奧說他沒錢,那人晃了晃手裡的刀子,一隻手伸到了德奧的口袋裡,然後一邊把德奧那周好不容易存下的零錢拿出來一邊說:“看,你這不是有錢嗎。”
在那之後,德奧就把錢藏在內褲裡,並搬到了另一個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