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黃河大橋。在黃河封凍以前,金軍再多,也未必能奈我何。”
杜充冷笑:“黃河封凍,還有多久?至多不過明歲二月,屆時數十萬鐵蹄踏冰而來……徐副統制,是不是請你大發神威,前去阻敵?”
大冷的天,徐慶卻汗流浹背,垂首致禮,連道不敢。
王貴連忙打圓場。拉回話題:“然則留守之意。莫不是要將黃河……”
“同統制到底比副統制有見識。”杜充冷哼一聲,才回歸正題,將桌案上一卷《李衛公問對》拿在手上,擺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智將風範。“兵家孫臏曰‘計者。因其勢而利導之’。李衛公(李靖)亦有云‘凡戰之道。以地為主,虛實為佐,變化為輔。不可專守險以求勝地也’。依憑黃河天險,乃是被動應敵;君子善假於物,我何不以黃河主動攻敵,水淹三軍!”
王貴垂首,而徐慶則瞪大雙眼,吃吃道:“怎……生個水……水淹三軍法?”
杜充眼神透出一股擇人而噬的兇厲,語氣之陰寒,堪比屋外凜冬:“決黃河以倒灌,籍狂流而覆敵!”
“啊!”以徐慶下盤之穩,聽到這話,也不禁雙股一軟,差點失態坐地。
王貴心腔猛抽幾下,表面卻垂首不語,只是眼角不時抽動。他心下雪亮,由於黃河北岸已被金軍控制,真要掘,只能掘西南岸——也就是說,即便是掘開黃河,也淹沒不了北岸的金軍,洪水只會淹沒河南之地。屆時千里中原,盡成澤國,而洪澤之地,正可陷騎兵於泥沼,數萬金軍必將寸步難行。拖住並延緩金軍攻勢,為揚州行在的天子南狩爭取時間,才是這位杜留守掘黃河的真意啊!
杜充已經開啟了天窗,自然也毫不避晦說開了亮話:“此事本府已上奏天子,且得天子批覆准奏。二位統制只管放心、放手去幹,他日朝野物議,自有官家與本府為諸君撐腰。本府要求,你二人率前軍三千軍士,十日之內,暨十二月以前,掘開黃河堤壩!決崩地點,就在此處——”
杜充手指重重戳在圖紙某處。
王貴與徐慶定睛一看,三個大字躍入眼簾:李固渡!
如同另一個時空的歷史所發生的罪惡一樣,杜充,這個堪稱南宋初最大的屠夫,終於還是丟擲了這個足以改變山川河流,變桑田為滄海,毀滅無數生靈的瘋狂計劃。
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中,也是同樣的時間,建炎二年(1128年)冬天,金兵集蓄力量,欲一舉南下蕩平宋朝天下,杜充為阻止金兵南下,在滑縣以上李固渡(今河南滑縣西南沙店集南三里許)以西扒開黃河大堤,決河東流。新道經李固渡、滑縣南,又經濮陽、東明之間,再經鄄城、鉅野、嘉祥、金鄉一帶匯入泗水,由泗水入淮。
這場**,堪比天災。時人有言:東京人物盡付波濤中矣。間有一二士女輾轉於城頭晨角之間,號哀於木符樹梢之上。又值悽風苦雨,以飢當寒,百姓溺死者凡幾,死於凍者凡幾。哀此殘黎,向之百無一二者,今乃萬死一生矣。
《宋史。高宗紀》雲:“是冬杜充決黃河,自泗入淮,以阻金兵。”這次人為決河在黃河歷史上是件大事。從此,黃河離開了《山海經》、《尚書。禹貢》所載以來流經今浚縣和滑縣南舊滑城之間的故道,不再向東北流入渤海,而改為向東南流入泗淮為常。此後數十年間,“或決或塞,遷徙無定”,深受這後患之害的,主要在今豫北、魯西南和豫東地區。
杜充決河並未對金軍南下造成很大影響,也未能阻止金軍南下,還致使當地百姓被淹死二十萬以上。加之時值寒冬,莫說被淹沒,簡直就是沾水即死,而因流離失所和瘟疫而造成的死亡數倍於此。北宋時最為富饒繁華的兩淮地區毀於一旦,近千萬人無家可歸者淪為難民。
杜充決黃河之舉,開了一個極其惡劣的壞頭,堪稱流毒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