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慢了的老騾馬,那瞎眼的騾馬便又鼓起了幾分勁力,稍微提快樂速度。
它與它的主人都太蒼老了,哪怕鉚足了勁想要提起速度來,也只是叫排子車稍微加快幾分而已。
老車伕也未過分壓榨自己這個老夥計,感覺排子車速度稍微提上來了些許,他也就放下了鞭子。
實際上,這樣老的牲口,眼睛都已瞎掉,已經做不了甚麼活計,養著也是浪費草料,這匹老騾馬原本也是要被殺了吃肉的,幸而有人攔下來,給老車伕與他這匹老騾馬尋了個拉貨的活計。
當下的活計頗清淨,不必去與旁人爭搶甚麼。
每到月初及月末的時候,只要拉著車到家門口的河壩邊,就會有人把貨搬上車,老車伕只要捆好了貨物,他的這匹老騾馬,就會自行把貨物拉到指定的地方——‘蒿里’。
‘蒿里’這地方,老車伕都未聽說過。
他養的這匹老騾馬卻知道該怎麼走。
——或許正是因為自己這匹老騾子有識途的能力,能把貨物送到主顧指定的地方,所以對方才選中了自己來幫著拉貨。
老車伕對此充滿感激。
他喉嚨裡發出含混的音節,那些模糊的音節,隱約組成了一首年代久遠的歌謠。
悲涼的歌聲,在冷風裡飄散。
“蒿里何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蘇午聽著那陣斷續的歌聲,坐在排子車的車幫子上,隨車搖搖晃晃,身影漫過一叢叢漆黑蒿草。
他未有再向老車伕問詢什麼。
對方腦海裡轉動的念頭,已被他所窺知。
老人家本就不是陰間裡的人,只是‘碰巧’須借道陰間,送一程主顧託付給他的‘貨物’,賺些銀子,維持家裡的生計而已——他又何必驚擾了對方,偏要壞別人這點好事?
更何況,將借道陰間的活人‘驚醒’,老人家只怕也會頃刻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