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視裡,阿黛爾面上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
她從手腕上解下以金線繡著玫瑰花紋的綢帶,然後走下最後一級臺階,將綢帶放在阿瑟親王的手中:「我衷心地希望,您能為幸運女神所庇佑。一如我如此懇切地希望,魯特與羅蘭的友誼長存。」
道爾頓緩緩直起身,一言不發地看著,握著騎槍的另一手在鐵手套之下驟然握緊。
阿瑟親王將綢帶系在自己的腕上,笑容燦爛:「您是我的幸運女神,沒有什麼比您的鼓勵和笑容更能教人赴湯蹈火了。」
在女王將絲帶放到阿瑟親王手中的時候,魯特帝國的使者們臉上露出笑容,羅蘭的貴族和官員們神色則變得有些複雜,一部分人鬆了口氣,一部分人則一言不發,一部分人則面露怒色。
但未等羅蘭席位上的竊竊私語聲變大,阿黛爾就轉身,朝著道爾頓走去。
道爾頓的鎧甲邊緣泛著一道刺眼的灼亮的線。
他一般使用火槍,貴族們經常嘲笑他「對騎士該具備的一竅不通,一旦他扔下那鐵管子,就算是九歲小孩都能用根木棍將他從馬上掀下來。」不過,今天他狠狠地回敬了那些嘲弄——就算扔到更早兩百年前,他仍能從戰場的千軍萬馬裡殺出一條血路。
有些人生來就屬於戰爭。
女王抬手,從自己肩膀上取下一朵由黃金和紅寶石打造的玫瑰狀別針,將它遞向道爾頓:「您願意接受這個紋章嗎?」
她的聲音輕柔溫和。
在場的所有騎士中,幾乎人人披風與鎧甲上都有鮮明顯眼的紋章。除了道爾頓,他的披風漆黑如夜,他的鎧甲雖然耀眼,但毫無裝綴——這無一不在明晃晃地提醒所有人,哪怕他被女王冊封為騎士,成為帝國的元帥,他的根基依舊卑微。
一個撕咬進貴族中的平民。
但女王將玫瑰別針賜予他,並說出「願意接受這個紋章嗎」,事情就變得截然不同起來。
羅蘭家族的紋章是十字劍和玫瑰。
女王加冕之後,將紅玫瑰單獨作為自己的個人標誌。今日,女王將玫瑰賦予道爾頓,意味著她接納道爾頓家族——假若道爾頓能夠帝國紮根——作為王室附屬家族。
在這層含義之下,沒有人能說女王先給予阿瑟親王祝福,是對道爾頓的輕慢了。
道爾頓接過玫瑰別針,將它佩戴在肩膀上。
在他行吻手禮,以表感激的時候,阿黛爾嘴唇微動,低聲而又不引人注意地說了一句話。
道爾頓過了片刻才直起身。
佩戴在肩膀上的玫瑰像一團火在燃燒,隔著鐵甲灼痛他的肌肉,灼痛他的骨頭,灼痛他理智的那根神經。那本該是全然幸福的熾熱,但是女王那只有他們兩人聽得清的話,讓喜悅的火變得同樣危險。
既欣喜,又憤怒。
……………………
「您怎麼看?」
海因裡希作為國務大臣,他的位置是除阿瑟親王外,距離女王最近的一個。
阿黛爾十指交叉,雙臂搭在扶手上,關注著比武會場中的情況。
道爾頓和阿瑟親王繞場一週後,分別從兩個不同方向的入口進場。這是到目前為止,較量雙方最位高權重的一場比試,其中任何一人,受到什麼真正致命的傷害,都會引起一系列的動盪。
為此,在賽前,雙方的侍從不得不萬分謹慎地檢查他們的鎧甲是否嚴絲合縫。
當典儀官宣佈比武開始,戰馬賓士起來,馬蹄之下煙塵捲動,披風翻飛如浪。
「魯特皇帝該考慮讓他弟弟去當個將軍,而不是當個藝術家。」阿黛爾說,「他畫筆拿得不錯,槍劍也一樣絕佳。」
「您認為誰更強?」海因裡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