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吳村外的機耕道邊,隱隱的噴嚏聲此起彼伏。
愛情的魔力和這幾年順風順水的信心讓季東門仍然堅持在原地轉著圈圈。
鼎市新市場這邊,曹曉剛剛剛放下電話,神態輕鬆了不少。
今天上午張清明運來的十五噸進口鉀肥被他快速發往本省南部的某縣。
剛剛他在和堂叔的秘書通電話,說是車子已經平安抵達。
不怪曹曉剛擔心這車化肥,新市場里人多眼雜,保不齊就有人把他今天弄到十五噸化肥的事透露了出去。
這年月車匪路霸還沒有幾個,但卻有比車匪路霸更強大的東西。
地方保護!
這車進口化肥要途經七個縣,各種卡口有十多個,只要有人提前得到訊息,一準會把他的車給扣下來。
截了別縣的進口化肥算犯錯誤嗎?
根本不算,了不起公對公記賬。
官面上的扯皮官司,人家根本不怕。
縣裡要是握著一批進口化肥,下頭那些習慣了陽奉陰違的鄉村幹部對上頭都會多出幾份真心來。
曹曉剛可是知道,沿途起碼有三個縣頭頭,私下都有活土匪的外號。
而且是越熟的人搶得越歡快。
這年月的風氣就是這樣,但凡自己縣裡弄到點好東西,不到自己的地頭絕對一點風聲都不外洩。
防的就是那些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或者一起蹲過牛棚的傢伙。
夜深雨驟。
紡織廠一處家屬樓裡。
周亞軍低著頭沒有說話。
對於父母的決定,他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在反思。
因為班主任的家訪,讓自己重生後的規劃被完全破壞。
父親周大山決定全家提前轉到鄰縣去工作生活,不再等周亞軍讀完這一學期。
母親付常芳的嘴裡正在咒罵一個人。
“我就知道那是個小狐狸精!”
“看看她二姐當年做的事,我就猜到這家人就沒個好的。”
“你看看亞軍被她勾成什麼樣子呢?逃學、撒謊、成績一落千丈......。”
周亞軍躺在自己的房間裡看著天花板,沒有出聲阻止母親對張小雪的遷怒。
他曉得自己這時候替張小雪辯解,只能讓母親更加痛恨張小雪。
“張小雪......?”
周亞軍對著天花板伸出手緊緊捏住又無力的放開,臉上滿是不甘。
周亞軍最近的狀況,並不是周家父母決定調換單位的起因。
他知道家裡早就著手在走門路想換單位。
他父親周大山是廠裡銷售科的職工,工作體面又有油水。
但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廠辦就放出了風聲。
說唐廠長要跟著改革開放的指示走,廠裡的銷售部門要進行改革。
一直靠著上頭統銷統購過日子的銷售科好日子將一去不復返。
廠裡將新建三個銷售處,分別是花城、申城和京城。
絕大部分的銷售科職工都要出去跑業務,而且從此後銷售科職工只有基礎底薪,全靠各自的銷售提成。
他父親被定的是去花城。
吃慣了大鍋飯的周大山哪裡肯幹,兩口子在廠裡的門路走不通,最後就想到了借調出去這個法子。
付常芳的孃家就在隔壁縣,周亞軍的舅舅在輕工部門擔任一個小領導。
周亞軍沒有反對父母的決定,因為他知道得最多的機遇都只在鄰縣才能用得上。
而且他清楚廠裡的三個銷售處,只有花城那個死得最慘。
京城和申城都缺物資,廠裡的布料肯定